地下密室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
萧战的指尖还停在壁画龙形图案的眼瞳处,玄铁令碎片在臂弯下跳动,每一下震颤都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像有人用烧红的细针一下下挑着他的神经。
这屋子在吸人气。苏清瑶扶着石壁的手突然蜷起,指节泛白。
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浮着病态的潮红,额角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在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萧战反手扣住她手腕,触到的皮肤滚烫得惊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在发烫——玄铁令的蓝光正透过皮肤渗出来,在两人相触的地方连成细碎的光网。是玄铁令在引动这里的气?他低声道,余光瞥见慕容雪背对着他们,剑尖斜指地面,发尾随着呼吸轻颤。
那是她全神贯注时的习惯动作,像只蓄势待发的夜枭。
话音未落,壁画下方传来咔的轻响。
三人同时转头,就见青石板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一座刻满符文的青铜台缓缓升起。
慕容雪的剑立刻横在胸前,剑刃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器灵试炼阵。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铸剑谷的老东西们总爱用这招试新铸的剑——以幻为兵,破阵者得认主。
认主?
认什么主?萧战的拇指摩挲着无锋枪的枪柄。
这柄枪是他在流亡时从乱葬岗捡的,枪头早锈得不成样子,却在玄铁令第一次震动时突然变得锋利。
此刻枪尖凝着的青气更浓了,像团随时会炸开的火焰。
回答他的是四角铜灯突然腾起的幽蓝火焰。
火舌舔到半人高时,地面浮起七道半透明的影子——前朝武者的残影,甲胄上的鳞片泛着冷光,手中的刀枪却比实体更锐利,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直刺耳膜。
小心!慕容雪旋身挥剑,剑气扫过最近的影子。
那影子被劈成两半,却在落地前又合为一体,刀势不减地劈向萧战后颈。
萧战本能地矮身翻滚,无锋枪在地上划出火星。
《守气篇》的步法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他跟着记忆中的轨迹移动,竟刚好避开第二刀的劈砍。
苏清瑶不知何时咬破了指尖,血珠滴在地上绽开紫雾,最前面的两个影子突然踉跄,刀枪戳进对方的胸膛——毒雾干扰了它们的感知。
好手段!慕容雪低喝一声,剑光如电。
她专挑影子的咽喉、心口刺,那些被剑尖点中的位置会泛起涟漪,像是戳破了一层水膜。
第三个影子被刺穿心脏时,整道虚影突然剧烈扭曲,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萧战看得心头一凛。
他之前总觉得慕容雪的剑太快,快得没章法,此刻才发现她每一剑都刺在虚影最薄弱的气眼上——就像拆房子要先砸承重柱。
他握紧无锋枪,枪尖的青气突然暴涨三寸,迎上劈来的第四刀。
当的一声闷响。
虚影的刀竟被枪尖挑飞,萧战顺势横扫枪杆,枪尾砸在那影子膝盖处。
影子的腿弯折成诡异的角度,却仍举着断刀扑过来。
他这才发现这些虚影根本不知道疼,只认死理地往活人身上招呼。
退到我身侧!苏清瑶的声音带着沙哑。
她不知何时摸出个青瓷瓶,往空中一抛,瓶口溢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
虚影们的动作明显慢了,刀枪劈在地上的力度也弱了几分——这是药王谷的迷神雾,专门针对灵体类的东西。
萧战趁机抢上,无锋枪如游龙般刺出七枪。
前六枪分别点在六个影子的腕、肘、肩,最后一枪挑向第七个影子的面门。
那影子的脸突然扭曲,竟露出和萧战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是镇北侯府的护院武师张叔!
他死前的惨状突然在萧战眼前闪过,喉间泛起腥甜。
别被幻象惑了心智!慕容雪的剑从他身侧掠过,精准刺穿张叔的眉心。
虚影碎裂的瞬间,萧战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张叔,只是借了他记忆里的脸。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
最后一道虚影消散时,青铜台上叮地轻响。
一枚半嵌在台中的青铜钥匙浮现出来,表面的渊字被蓝火映得发亮,像滴凝固的血。
萧战伸手去取,指尖刚碰到钥匙,就像触到了活物。
钥匙突然化作光流,顺着他的手背窜进玄铁令碎片里。
剧痛从手臂炸开,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看见皮肤下的蓝光正顺着血管往上爬,连眼眶都被映成了幽蓝色。
它回应了。一道清冽的女声突然在头顶响起。
萧战猛地抬头,就见白影不知何时站在青铜台旁,她素白的裙角没有一丝褶皱,却在蓝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这是他们进入密室后,白影第一次主动开口。
苏清瑶踉跄着扶住萧战的肩膀,她的指尖刚碰到他手臂,突然触电般缩回:你的脉搏......像打鼓。
话音未落,空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面前是幅巨大的山河阵图,身后堆着如山的骸骨。
他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若玄铁再聚,唯心者可持正。
影像只闪了一瞬就消失了,却像根钉子钉进众人心里。
苏清瑶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不是幻觉......我能闻到血锈味,和当年在药王谷古籍里看到的战场描述一模一样。
是前朝的记忆碎片。慕容雪收剑入鞘,剑鸣声让萧战的耳朵嗡嗡作响,玄铁令可能是用前朝将领的骸骨铸的,所以能保存这些。
她的话还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石壁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原本闭合的石门旁裂开条缝隙,漏进的风里带着潮湿的青苔味——是条新的通道。
但那风里还混着别的东西。
萧战抽了抽鼻子,闻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血在空气里氧化的味道。
慕容雪的剑又出鞘了,这次剑尖指向通道深处:有人在等我们。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萧战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不是活人。
苏清瑶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两颗红色药丸,一颗塞进萧战嘴里,一颗自己含着:是腐尸毒的味道。她的眼睛亮得异常,但比普通腐尸毒更腥,像是......泡过血池的。
萧战握紧无锋枪,枪尖的青气又浓了几分。
通道里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飞。
他看见石阶上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在夜明珠的光里泛着诡异的光,像有人特意铺在那里的。
走。慕容雪率先抬脚,剑尖点地发出嗒嗒的轻响,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萧战扶着苏清瑶跟在后面,白影无声地走在最后。
石阶上的青苔滑得惊人,他走了三步,鞋底就沾了大片绿泥。
越往下走,那股铁锈味越浓,仿佛前面有个装满血的池子,正等着他们跳进去。
转过最后一个弯时,萧战听见了水声。
不是地下河的哗哗声,是......有人在拍手。
很慢,很慢,像是在数他们的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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