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青苔滑得像涂了层油,萧战扶着苏清瑶的手沁出薄汗。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急——方才那道穿玄袍的虚影还在脑子里晃,玄铁令碎片嵌在臂弯的位置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到了。慕容雪的剑尖突然顿住。
萧战抬头,密道尽头是座荒废的地窖。
霉味混着潮土气息扑面而来,石壁上结着蛛网,月光从头顶巴掌大的透气孔漏进来,照见满地碎陶片——像是从前存放酒坛的地方。
苏清瑶松开萧战的手,从腰间摸出个绣着药草纹的香囊。
她指尖在囊口一捻,细白的粉末簌簌落向众人脚边:隐息粉。她声音轻得像叹气,能盖三炷香的气息。粉末沾在萧战的靴子上,带着股淡淡的艾草味,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侯府药庐,老医正煎药时也有这种清苦的香。
慕容雪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垂眼抖了抖衣袖,让粉末落进袖口。
白影依旧像团影子,连呼吸声都没多出来半分。
地窖里的空气突然凝了凝。
萧战的后颈先绷起来。
他听见头顶传来靴底蹭过石阶的声响,一下,两下,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却压不住腰间玉佩的轻响——那是药王谷执法堂弟子的标配,他在逃亡时见过三次。
苏清瑶的手指掐进他掌心。
她的指甲本是润白的,此刻泛着青白:林远舟。
话音未落,地窖入口的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劈成两半,照见玄色劲装的身影。
林远舟的脸藏在阴影里,唯余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扫过满地陶片时,靴尖碾过块碎瓷:跑这么远?他的声音像块冷铁,苏姑娘,你该知道,私带外谷人闯禁域是什么罪。
萧战的喉咙发紧。
他记得苏清瑶说过,林远舟是药王谷执法堂最狠的主儿,三年前清理门中叛徒,连自己亲师弟都没放过。
此刻这人手里攥着金丝软鞭,鞭梢还沾着石屑——方才在密道里抽裂石墙的,该是这东西。
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林远舟突然甩鞭。
软鞭破空发出尖啸,抽在左侧石墙上。轰的一声,石屑飞溅处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霉味混着腐土气息涌出来。
苏清瑶的唇抿成一条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药囊,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他...
药王谷的禁域图,有人给林远舟透了底。萧战打断她。
他盯着林远舟脚边被软鞭抽断的蛛丝,那蛛网结得极密,显然是刚被破坏的——能知道这条密道的,要么是药王谷核心弟子,要么......他想起苏清瑶说过,谷中最近总丢古籍,喉结动了动,清瑶,你上次说《九厄毒经》丢了?
苏清瑶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色。
走!慕容雪突然拽住萧战的胳膊。
她的剑还在鞘里,但指节捏得发白,岔道!
地窖另一侧果然有道半掩的木门,门后是条更窄的地道。
萧战扶着苏清瑶往里冲,白影像片云似的飘在最后。
刚跨过门槛,身后传来林远舟的冷笑:跑?
这地道通的是铸剑谷旧矿,你们当冷家的人是死的?
他的话像根针,扎得萧战太阳穴突突跳。
地道比密道更矮,萧战得弯腰才能走。
霉味里突然多了股铁锈味,是血?
他刚要开口,前方的慕容雪突然顿住。
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来,照见个穿月白裙的身影。
冷霜倚着石壁,手里转着柄小剑,剑穗是铸剑谷特有的墨色:跑得倒是挺快。她笑起来时梨涡很浅,语气却像冰碴子,不过我奉命来取样东西——她的剑尖突然挑起,指向萧战心口,你体内藏着不该有的力量。
萧战的玄铁令碎片瞬间发烫。
他能听见碎片在骨血里震动的嗡鸣,像有只手在敲钟。
苏清瑶猛地把他往身后推,药囊里掉出个小瓷瓶,啪地碎在地上,刺鼻的腥气腾起——是腐骨散。
冷霜皱了皱眉,脚尖点地跃开。
她的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剑气割得萧战脸颊生疼。
林远舟的声音从后面追来:冷家的狗!
原来你勾结铸剑谷!软鞭破空声混着剑鸣,地窖里顿时乱成一团。
你们先走!慕容雪反手抽出剑,朝冷霜刺去。
她的剑穗是火红色的,此刻在地道里扫出一道弧光,我拖他们!
萧战的喉咙发涩。
他见过慕容雪的剑,快得像闪电,但林远舟的软鞭专破快招,冷霜的剑又带着铸剑谷的狠劲......他想停下,苏清瑶却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走!她的眼睛亮得反常,是用了提神的药,慕容姑娘撑不了多久!
白影突然拽住萧战另一只胳膊。
这小丫头平时总缩在角落,此刻力气大得惊人,拽着他往地道深处跑。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只剩苏清瑶急促的喘息:往左......第三块砖松动......
等他们跌跌撞撞冲出地道时,月亮已经偏西。
眼前是片荒废的竹林,竹枝断折,满地枯叶。
白影突然停住,手指向竹林深处:那边......她的声音像片叶子,有动静。
萧战顺着她手指看。
月光穿过竹枝,照见座残破的祭坛。
石台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凑近了看,能辨出玄铁两个字,笔画里结着蛛网,落满枯叶。
玄铁令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萧战的手臂发麻,碎片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他能听见碎片里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鼓,一下,两下,朝着祭坛的方向。
苏清瑶摸出颗药丸塞进嘴里,她的眼尾泛红,是方才用了过猛的药:那是......
前朝的东西。萧战打断她。
他望着祭坛,喉结动了动。
玄铁令的震动越来越急,他甚至能看见石台上的枯叶被震得轻颤。
记忆里那个穿玄袍的虚影又浮出来,背对着山河阵图的身影,和这祭坛的轮廓慢慢重叠。
过去。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
苏清瑶没说话,只攥紧了他的手。
白影走在前面,踩得枯叶沙沙响。
离祭坛还有三步时,萧战闻到股怪味——不是腐尸毒,不是药香,是种说不出的古老气息,像埋在地下千年的青铜,带着锈,带着火烤过的焦。
玄铁令的震动突然变成刺痛。
萧战闷哼一声,碎片位置的皮肤泛起青黑,像血管里爬满了小蛇。
他踉跄两步,扶住祭坛边缘。
石台上的蛛网啪地裂开,露出下面刻着的阵图——和记忆里那幅山河阵图,竟有七分相似。
风突然大了。
竹枝在头顶沙沙作响,吹得祭坛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萧战望着阵图,忽然听见极轻的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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