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遮住一半，竹影在石台上投下斑驳阴影。
苏清瑶蹲下身，指尖拂过祭坛边缘的刻痕，沾了满手陈年积灰。
她眼尾还泛着红，是方才强行催药留下的痕迹，却仍咬着牙凑近细看：“这些……是古篆。”话音未落，她突然顿住，指尖微微发颤，“上面记的是前朝末帝与玄铁令缔结契约的过程……”
萧战的手臂又传来一阵刺痛，玄铁令碎片在皮下凸起，像块烧红的炭。
他望着苏清瑶发颤的指尖，喉结动了动——记忆里那个玄袍虚影的背影突然清晰起来，连他腰间悬着的玄铁令样式都与此刻石台上的刻痕重叠。
“让开。”他哑着嗓子推开苏清瑶，却在碰到她手腕时放轻了力道。
白影攥着他的衣角跟上来，小丫头的手指凉得像冰：“萧哥哥，疼么？”
萧战没回答。
他一步一步踏上祭坛中央，每走一步，玄铁令的震动就强一分。
当掌心贴上石碑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发出嗡鸣。
枯叶被震得腾空，竹枝在头顶炸响，苏清瑶踉跄着去扶白影，冷霜不知何时从竹林暗处闪出来，指尖扣住腰间短刃——这姑娘总爱穿月白衫子，此刻却被震得发丝乱飞。
天地突然翻转。
萧战眼前发黑，再睁眼时，自己站在云端般的高台上。
下方是翻涌的云海，远处能看见蜿蜒的山河轮廓。
正中央站着个穿玄甲的帝王，玄铁令在他掌心流转着金红光芒，连甲胄上的鳞片都被映得发亮。
旁边立着个灰袍谋士，腰牌上的“墨隐”二字刺得萧战瞳孔一缩——是铸剑谷的标记。
“陛下，若将玄铁令分为九块，藏于天下，是否能保大运不绝？”谋士声音沙哑，像刮过青铜的刀。
帝王转身，面容与萧战记忆里的虚影重叠。
他望着手中的玄铁令，喉结动了动：“玄铁非器，是气。分九块易，寻九颗心难……唯有心正者，方可承此重任。”话音未落，云海突然翻涌成黑色漩涡，帝王的身影开始模糊，玄铁令“当啷”坠地，裂成九道碎片。
“萧哥哥！”白影的尖叫刺破幻境。
萧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跪在祭坛中央，苏清瑶正掐他的人中，冷霜的短刃几乎要贴到他脖子上——但这姑娘的手在抖，显然比他还慌。
“看……看地上。”白影指着祭坛中央，声音发颤。
萧战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呼吸骤然一滞。
原本刻着阵图的石面正浮起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个穿素白衣裳的女子，长发垂落如瀑，眉眼却模糊得像被水洗过。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像风穿过千年古洞，带着空荡的回响，“玄铁令已现，山河将动。”
苏清瑶突然松开萧战，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盯着地面——祭坛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巨大的山河阵图投影，青黑的线条贯穿大赵疆土，药王谷、铸剑谷、边关要塞，甚至大赵皇宫都被圈在其中，“这不是普通的地图……”她的声音发紧，“前朝……前朝布下的最后防线，原来在这里。”
“父亲一直在找的东西，原来在这里。”
冷霜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
她不知何时收了短刃，月白衫角沾着草屑，眼神却亮得惊人：“我父亲冷无锋，十年前就在找前朝留下的‘守山河’之法……”她盯着萧战臂上凸起的玄铁令碎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这张图落入四大家族手里，他们会用前朝的阵眼引北狄入关，到时候——”
“所以我必须找到真正值得守护的人。”萧战打断她。
他望着阵图上的边关标记，那里泛着暗红的光，像滴凝固的血。
玄铁令的刺痛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得发闷的热，从手臂漫到心口。
“走！”苏清瑶突然拽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抵在他腕间，脉搏快得惊人：“四大家族的密探来了。”
萧战抬头。
天际有几道流星般的光影划破云层，是用内劲催发的信号弹。
冷霜的脸色瞬间惨白：“那是‘追魂火’，四大家族的暗卫……至少来了三十人。”
虚影女子的声音渐弱，像被风卷走的残叶：“记住，玄铁非器，唯心者持正……”
祭坛的光芒开始熄灭，山河阵图的投影一寸寸消失。
白影死死攥着萧战的衣角，苏清瑶已经摸出一把淬毒的银针，冷霜重新扣住短刃，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喂过冰魄毒的。
“跟紧我。”萧战低喝一声，当先冲进竹林。
身后传来竹枝折断的脆响，还有越来越近的呼喝：“在祭坛那边！别让玄铁令跑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
最后一线阵图光芒正从石缝里钻出来，像颗将熄的星。
风卷着枯叶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臂上的玄铁令碎片，那里的皮肤已经不疼了，只余一片温热，像块烧透的炭，烙在血肉里。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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