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东门石桥断仇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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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裹着冰碴子往领口钻,萧战的牙齿撞得咯咯响。

他站在桥中央,脚下的浮木被河水冲得直晃,回头望去,影蛇的刀尖离他后背不过半尺——那刀是淬了毒的,前日他见过死士用这刀划开老猎户的喉咙,血刚冒出来就黑成了墨。

小杂种,跑啊?影蛇的破锣嗓子混着河风灌进耳朵,刀背重重磕在萧战肩胛骨上,你爹通敌卖国,镇北侯府三百口早该挫骨扬灰,偏你这漏网之鱼

放屁!萧战猛地转身,怀里的黄绢硌得肋骨生疼。

他盯着影蛇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想起父亲总说好刀不刻凶相,可眼前这把刀,刀身全是细密的血槽,我爹守了二十年雁门关,北狄骑兵连城墙砖都没啃下一块!

影蛇的刀疤突然抽搐起来,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他反手揪住萧战后领,刀尖挑开少年衣襟——左臂内侧,指甲盖大小的玄铁碎片泛着幽光,就凭你怀里那破绢子?

镇南侯的印?他嗤笑一声,镇南侯早被抄家了,你当这世道还讲文书?

河风卷着死士们的呼喝涌过来,萧战数了数,桥那头还站着五个提刀的,桥尾拴着的猎犬正扒拉着结冰的桥板,红眼睛冒着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桥缝,冰渣子扎得掌心生疼,可更烫的是左臂的碎片——从昨夜在猎屋摸到它开始,这东西就没消停过,刚才躲在老槐树下时,它甚至烫得他差点叫出声,还在脑子里塞了句东偏径。

你爹的人头在城门口挂了七日,影蛇的刀压上萧战脖颈,今日我要你这颗,去给北狄人当投名状。

投名状?萧战的喉咙发紧,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锦囊。

那封信里真凶藏于四个字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你才是通敌的!

影蛇的刀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就那么一瞬,萧战拼尽全力撞向他胸口。

两人踉跄着退到桥边,影蛇的刀当啷掉进河里,可他的手更快,死死掐住萧战手腕,老子要活剐了你!

剧痛从腕骨处炸开,萧战眼前发黑。

恍惚间,左臂的碎片烫得像块火炭,皮肤下腾起一道灼热的线,顺着血管往心脏窜。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里混着另一种响动,像古剑出鞘时的龙吟,又像父亲的镇北枪尖刺破风的轻响。

龙渊...他无意识地呢喃,眼前突然浮现出幻象:青灰色的虚空中,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悬浮着,剑身上的纹路与他臂上的碎片严丝合缝。

剑尖缓缓下指,正对着桥底——那里拴着两根拇指粗的麻绳,将浮桥固定在两岸的石桩上。

原来如此!萧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屈膝,用膝盖狠狠顶向影蛇腹部,趁对方松手的刹那,翻身扑到桥边。

河水的寒气裹着腐叶味扑面而来,他看见麻绳上结着薄冰,却掩不住被利刃割过的细痕——是影蛇刚才劈冰时留下的?

小崽子你敢!影蛇扑过来要抓他后颈。

萧战咬着牙,抬脚踹向麻绳。咔嚓一声,冰壳碎裂,麻绳应声而断。

整座浮桥突然剧烈晃动,靠近影蛇那边的桥板轰地沉进河里,死士们惊呼着踉跄后退,猎犬被挤得跌进冰窟窿,溅起的水花冻成冰珠,劈头盖脸砸下来。

拦住他!影蛇抓着最后一块桥板,刀疤涨得发紫。

可萧战已经跃入河中。

冰水像无数把刀扎进他的皮肤,他拼命蹬腿,肺里的空气被挤得只剩个小气泡。

迷迷糊糊中,幻象里的古剑又出现了,剑尖指向河底——那里有块凸起的青石板,旁边漂着半截朽木。

他扑过去抓住朽木,踩着石板借力,猛地浮出水面。

晨雾里传来影蛇的怒骂:追!给老子追!

萧战抹了把脸上的水,看见断桥那边的死士正用长杆够船,可最近的船也在半里开外。

他顺着河水往下游漂,直到撞上岸边的芦苇丛。

上岸时他才发现,棉裤结了层冰壳,每走一步都咔嚓作响,可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芦苇丛后停着艘乌篷船,船头挂着块褪色的木牌,药王谷三个朱砂字被露水洇开,像团凝固的血。

卸货!动作快点!船尾传来粗哑的吆喝。

萧战缩在芦苇里,看着三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往岸上搬木箱。

最前面的汉子掀开箱盖,他瞥见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药包,艾草味混着薄荷香飘过来。

他摸了摸冻得发硬的衣袖,咬咬牙,扯下芦苇叶擦了擦脸,抓起岸边件沾满药渣的粗布斗篷套上。

愣着干吗?搬箱子的汉子撞了他肩膀一下,赶紧搭把手!

萧战低头应了声,跟着扛起个木箱。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目光——桥头方向还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可船上的人只当他是新来的帮工。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芦苇叶照在他脸上,这是他逃亡半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身上有了点温度。

他低头看向左臂,玄铁碎片还在发烫,却不像之前那样灼人。

碎片周围的皮肤泛着淡青色,像条沉睡的龙。

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枪是死的,人是活的。可这碎片...它会说话,会指路,甚至能让他看见幻象。

它到底是什么?

前面就是青牛镇关卡。船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战攥紧斗篷下的黄绢,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晨雾在山间缭绕,像条白色的腰带。

山的那一边是什么?

是父亲说的山河阵图,还是信里提到的真凶?

到岸了!

船身撞上石墩的震动让他回神。

他跟着众人下船,眼角瞥见桥头方向腾起一片尘土——是影蛇的追兵到了。

他裹紧斗篷,混在人群里往镇外走,脚下的青石板被阳光晒得有些暖,可他知道,这暖不会久。

山风卷着晨雾吹来,萧战抬头望向山林的方向。

那里有棵老松树,松针上的露水正往下掉,一滴、两滴,打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又摸了摸臂上的碎片,突然觉得,这条复仇的路,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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