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斗篷毛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萧战的睫毛结了层薄冰,每眨一次眼都像被细针挑了下。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的雪水顺着手腕流进袖口,冰得人打了个寒颤——但更冷的是臂弯里的玄铁碎片,此刻正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贴在血肉上。
白影突然从他肩头窜起,雪白的尾巴炸成毛球,前爪狠狠扒拉他的衣领。
萧战的后颈立刻绷成弓弦——这是白影跟了他三年来,第一次露出这种见了雪豹才有的警觉。
谁?他低喝一声,短刀已摸在手里。
刀身映出的雪幕里,原本模糊的树影突然晃动起来。
三五个裹着狼皮的身影从左右两侧的雪堆里钻出来,刀鞘磕在石块上的轻响,混着风雪灌进耳朵。
臭小子倒是警醒。粗哑的嗓音从正前方传来。
萧战转头,就见黑牙从雪雾里走出来,左边脸颊有道新添的刀伤,血珠混着雪水往下淌。
他手里的鬼头刀还滴着水——显然刚在雪堆里藏了许久。
原来不是变天,是有人借暴风雪做幌子设伏。
萧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黑牙那声就我们?的冷笑突然在耳边炸响,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毒牙咬碎前的话,根本不是遗言,是提醒同伙收网的信号。
围紧了!黑牙挥刀指向萧战,活要见人,死——他突然眯起眼,不过死了也成,取了玄铁令碎片回去复命。
七八个斥候呈扇形围过来,皮靴踩碎积雪的声音像无数把小刀刮着耳膜。
萧战退了两步,后背撞上粗粝的树干——再退,就是雪狼岭最险的断魂崖。
老人说过,那底下是千年不化的冰渊,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着。
玄铁令?萧战心底一沉。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命,是他臂上的碎片。
可他更清楚,这些人绝不会留活口——知道玄铁令秘密的,只有死人。
白影突然扑向最近的斥候,利爪划过对方手腕。
那斥候吃痛挥刀,白影灵巧地一偏,顺着他的刀背窜上肩头,一口咬住后颈的皮。
斥候惨叫着去抓,阵型登时乱了个缺口。
好机会!萧战咬着牙冲过去,短刀挑开左侧斥候的刀刃,反手肘击对方肋下。
那斥候闷哼着踉跄,他趁机往缺口处钻——可刚跑两步,黑牙的鬼头刀已横在面前。
往哪跑?黑牙的刀压下来,刀风割得萧战脸皮生疼。
他旋身矮步,借势撞向黑牙的腰。
两人滚进雪堆里,黑牙的刀当啷掉在一边。
萧战骑在他身上,短刀抵住咽喉,可这老痞子竟笑着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以为就这几个?
话音未落,右侧传来弓弦震颤声。
萧战本能地偏头,一支羽箭擦着耳朵钉进树里。
他这才发现,雪雾里还隐着三个持弓的斥候,正搭箭瞄准他的心脏。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萧战的手指在黑牙喉结上微微发抖——杀了这老痞子,自己会被乱箭射成刺猬;不杀,等弓箭手调整角度,还是死。
执念成锋,势不可挡。
突然有声音在脑子里炸响。
萧战的瞳孔猛地收缩。
臂上的玄铁碎片剧烈震动,像要挣破血肉飞出去。
他眼前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黑牙脸上的刀伤在缓缓渗血,弓箭手的手指正缓缓扣紧弓弦,连雪粒子坠落的轨迹都看得一清二楚。
《龙渊诀》残篇突然在脑海里翻涌。
他想起老人说过,破势是杀招,要的就是绝境里的狠劲。
萧战深吸一口气,左手掐住黑牙后颈往地上一按,右手短刀顺势划开他的手腕。
黑牙痛吼着挣扎,他却借着这股力道翻起身,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精准地挑落左侧弓箭手的羽箭。
好小子!黑牙抹了把脸上的血,抄起鬼头刀再次冲来。
萧战不退反进,脚尖点地,身形如游龙般闪到他身侧。
这是《龙渊诀》里的破势步,专破力大沉的刀招。
黑牙的刀劈了个空,他趁机抬腿扫向对方膝弯。
黑牙踉跄着单膝跪地,萧战的短刀已经架在他后颈。
都别动!他吼道,刀尖压进黑牙皮肉,再过来我捅穿他喉咙!
弓箭手们面面相觑,脚步顿住。
黑牙却突然仰头大笑:你当老子是娇贵货?
捅!
捅死老子,你也活不过三息——
噗!
短刀没入脖颈的声音比他的话音更快。
萧战的手在抖,可眼神却比刀尖更冷。
他扯下黑牙腰间的狼皮腰带,迅速捆住尸体的手腕,甩向最近的弓箭手:接着!
弓箭手本能地去接,阵型再乱。
萧战抓住这刹那空隙,发足往崖边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见弓箭手重新搭箭的脆响。
站住!
放箭!
最后一道羽箭擦着他的左肋飞过,在斗篷上划开道血口。
萧战的脚尖已经探到崖边的积雪,往下一望,白雾里看不到底的深渊像张巨口。
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与其被乱刀砍死,不如赌这一跳。
白影!他大喝一声。
白影从他肩头窜起,雪白的身影在雪幕里划出银线。
萧战跟着跃下悬崖,寒风灌进领口,冻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下落的瞬间,他看见白影在上方盘旋,红眼睛像两盏小灯;看见黑牙的手下趴在崖边破口大骂;还看见玄铁碎片在臂弯里发出幽蓝的光,像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
砰!
后背撞在突出的冰岩上,剧痛从脊椎窜到头顶。
萧战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温热的毛团贴在脸上,有湿润的舌头舔着他的眼皮。
等再睁开眼,白影正蜷在他胸口,尾巴尖还滴着融化的雪水。
白...影?他哑着嗓子唤。
白影轻鸣一声,用脑袋拱他的手。
萧战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落在一处冰滩上,四周是陡峭的冰壁,头顶的悬崖只露出一线天光。
他摸了摸肋下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甚至连痛感都轻得奇怪——再运起《龙渊诀》的真气,竟觉得经脉比从前顺畅十倍,像是有股热流在体内打通了什么阻塞。
臂上的玄铁碎片还在发烫,但这次不是灼痛,倒像在给他传递什么。
萧战盯着碎片上隐约的龙纹,突然想起老人说过的山河道韵。
原来绝境里的执念,真的能触发这股力量。
从今天起...他扶着冰壁站起来,抬头望向崖顶的方向,我不是逃命的人了。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却笑了,我是复仇者,也是守山河的人。
白影跳上他的肩头,尾巴扫过他发梢。
萧战顺着白影的视线望去,就见冰滩边缘有道裂缝,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隐约有寒气从中涌出。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裂缝边缘的冰——冷得刺骨,像是底下藏着什么活物。
走。他拍了拍白影,先找地方歇脚。
可他刚迈出一步,裂缝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萧战猛地顿住,低头看向脚下——冰面正以他的鞋尖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白影的毛再次炸起,红眼睛紧紧盯着裂缝深处。
风雪还在呼啸。
萧战握紧短刀,盯着脚下逐渐扩大的冰缝,突然想起老人说过的话:铸剑谷的秘密,藏在冰与火的交界。
或许,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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