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卷着沙砾扑在雕花铜镜上，苏晚棠盯着镜中晃动的残影——那道裹着西域巫袍的身影正往铜炉里撒执念蛊粉，指尖在炉灰上划出的咒文，与她腕间时隐时现的蝶翼胎记一模一样。
“第三百六十次循环，你还没学会‘顺从宿命’？”巫医的声音混着蛊虫振翅声从镜中传来，他抬手拂过镜面，镜中世界瞬间变幻：顾清禾的破镜刀凝着虚假的光，阿依夏的账本飘着不真实的金粉，云无心的巫骨缠着镜灵幻化的圣痕，就连沈砚之握剑的手，都少了道本该存在的旧疤。
铜炉“啵”地爆出火星，执念蛊化作紫色烟雾漫来。苏晚棠握紧手中的碎镜刃，刃边还凝着方才与镜像顾清禾搏斗时的血——那抹血珠本该在镜中世界迅速愈合，此刻却在蛊雾里泛着诡异的黑。她忽然想起三天前误入这片镜像大漠时，驼铃上挂着的银饰，竟刻着父亲临终前碎在她掌心的巫文。
“你的‘宿命’，不过是用执念织的牢笼。”她捏碎随身携带的醒神草，草汁混着血珠滴在镜面上，“顾清禾的刀魂、阿依夏的商道、云无心的巫力...你偷来她们的‘完美’，却不知道人心最烫的，从来不是幻象。”
巫医突然笑了，那笑与她记忆中父亲哄她喝药时的弧度重叠，却多了份让人心寒的偏执：“你以为父亲当年为何把你锁在镜阁？因为你们苏家血脉里流着的，本就是镜灵与巫医的混血——这具身体，天生该成为我重塑镜像世界的容器。”
紫色蛊雾突然凝成锁链，缠住她的手腕。苏晚棠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十二岁那年父亲临终前的血书，“勿信镜中‘完美’，唯真实之痛可破蛊”；上个月沈砚之替她挡箭时，后心疤痕渗出的血珠，在镜面上映出扭曲的自己；还有昨夜，阿依夏塞给她的狼骨匕首，刀柄上刻着的“破妄”二字，此刻正与镜中巫医的咒文激烈震颤。
“晚棠！接着！”真实的呼喊从镜外传来。她抬头望去，只见顾清禾挥着破镜刀劈开蛊雾，刀光所过之处，紫色烟雾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哭脸——那是被执念蛊困住的、商队驼夫们的真实情绪。阿依夏紧随其后，手中账本撒出的不是金粉，而是记录着“沈砚之怕凉”“云无心畏光”的真实手札，每一页都沾着岁月的褶皱。
“他用‘宿命’当幌子，不过是怕我们想起——”云无心的巫骨燃起青色心灯，灯焰舔过蛊雾时，镜中世界的“完美”开始剥落，顾清禾的刀疤、阿依夏的茧子、云无心的白发，还有沈砚之握剑时微颤的指尖，都在灯焰里显出真实的模样，“真正的羁绊，从来不是被蛊虫操控的‘圆满’，是哪怕疼，也要攥紧彼此的手。”
巫医的身影开始扭曲，他望着四女掌心相触的血痕，眼底翻涌的银汞竟混着紫色蛊毒：“你们以为靠这点‘情感’就能破我的千年蛊？当年你父亲用自己的魂镇压镜灵，最后不也——”
“他用魂换我活，不是让我躲在镜中当傀儡！”苏晚棠忽然将碎镜刃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混着蝶翼胎记的微光溅在镜面上，“你看这血——”她抬起手，让血珠滴在巫医幻化的“父亲残影”上，“它带着温度，带着我为沈砚之熬药时烫出的泡，带着顾清禾教我握刀时磨出的茧，这些‘不完美’的印记，才是我活着的证据！”
执念蛊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世界的穹顶开始崩塌。苏晚棠看见巫医的残影里，竟藏着个蜷缩的孩童——那是千年前被镜灵寄生的初代巫医，他攥着半块刻着“苏”字的玉佩，眼中映着与她同款的、对“完美”的偏执。原来所谓“宿命”，不过是被镜灵放大的、人心对“无缺”的贪念。
“你困在镜中千年，连自己的眼泪都忘了怎么流。”沈砚之忽然握剑冲来，剑尖挑开最后一缕蛊雾，他后心的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却比任何镜像都更让人心安，“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会疼，会吵，会为了块糖纸争半天，却也会在沙暴来临时，把彼此护在怀里。”
最后一片蛊雾消散时，雕花铜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苏晚棠望着满地碎镜，每片镜片里都映着真实的世界：顾清禾正替阿依夏包扎被蛊雾划伤的手，云无心的心灯照亮了大漠的夜，沈砚之的剑上还凝着她的血，而远处，驼铃声正混着商队的笑闹声，穿过破除的镜障传来。
“原来破蛊的不是法术，是我们敢承认自己‘不完美’的勇气。”她捡起半块刻着“苏”字的玉佩，指尖抚过父亲当年刻下的“真”字，忽然懂得，父亲锁她在镜阁，不是怕她成为容器，是怕她忘了——人心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对抗宿命，是在宿命的裂痕里，长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光。
巫医的残影在晨光中化作细沙，临终前的低语混着大漠的风：“原来...执念的尽头，不是圆满，是放过自己...”风掀起苏晚棠的衣摆，她望着四女相握的手，掌心的血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那些曾被镜像世界视为“缺陷”的伤痕、争吵、遗憾，此刻都成了破蛊的钥匙——就像沈砚之替她挡住的箭、顾清禾为她磨的刀、阿依夏为她算的账、云无心为她点的心灯，这些带着温度的“不完美”，比任何镜像都更滚烫，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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