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夜风冷得刺骨，云无心的白发散落在巫骨旁，像团即将熄灭的雪。顾清禾盯着自己渗血的刀伤，破镜刀的刀刃上竟凝着黑色蛊毒——那是脱离镜像世界时，执念蛊留下的反噬。阿依夏蜷缩在篝火旁，指尖的血珠滴进账本，竟在纸页上晕开诡异的紫斑，而苏晚棠腕间的蝶翼胎记，正裂成两半，像片被狂风扯碎的月光。
“喂，别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顾清禾用刀柄敲了敲阿依夏的账本，刀伤处的血溅在账本边缘，却比镜像里的“完美”更真实，“至少我们没被镜灵困成傀儡，对吧？”
阿依夏抬头笑了，唇角还沾着方才替云无心喂药时蹭到的药渣：“你看这账本——”她翻开被血浸红的那页，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顾清禾怕黑，夜里需留盏灯”，“以前总嫌你半夜踢醒我，现在才知道，能听你骂‘阿依夏你账本记错了’，比镜中安静的‘完美商队’好多了。”
篝火“噼啪”爆出火星，照亮苏晚棠替云无心理头发的手。她指尖掠过对方白发上的沙砾，忽然想起镜像世界里，云无心的头发永远光滑如缎，却少了此刻沾着草屑的真实：“你说师父要是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后悔教我们破镜术？”
“他啊...”云无心忽然睁开眼，掌心的巫骨亮起微光，映着她眼底未褪的银汞，“会摸着胡子说‘破镜的伤，从来不是惩罚，是让心长眼睛的药’。”她忽然握住苏晚棠的手，触到对方腕间的裂痕，“你看这蝶翼——裂痕里透着光呢，像不像我们第一次逃出镜阁时，看见的第一颗星？”
顾清禾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在演武场第一次看见镜像自己时的恐惧。那时她怕刀不够快，怕护不住想护的人，可此刻望着自己无法愈合的刀伤，却忽然笑了：“原来真正的刀魂，不是永不受伤，是哪怕疼，也要握紧刀柄，让血滴在想守护的土地上。”她抬手替阿依夏擦掉眼角的沙粒，“就像你总说‘商道要算清账’，却偷偷在我药里加蜜饯——这账啊，早就算不清了。”
阿依夏的脸忽然红了，她掏出块皱巴巴的糖纸塞给顾清禾：“谁说算不清？你替我挡过三次沙匪，我给你藏了五块桂花糖，还有...”她忽然指向苏晚棠腕间的裂痕，“她为了救云无心，耗尽了蝶翼灵力，而云无心替她挡下的镜刃咒，现在还在我账本里记着‘欠巫医半剂解药’呢。”
云无心忽然低笑，指尖在篝火上画了个心灯符号：“要说欠，最该欠的是沈砚之吧？他替晚棠挨的箭，替顾清禾挡的蛊，还有替我守了三天三夜的巫骨炉——”她忽然看见远处扬起的沙尘，沈砚之的身影正骑着骆驼赶来，剑穗上还挂着她们落在镜像世界的碎镜，“瞧，债主来了。”
沈砚之翻身下马时，斗篷上还沾着未褪的镜灵微光。他看见四女东倒西歪地靠着篝火，苏晚棠腕间的裂痕、顾清禾渗血的刀伤、阿依夏指尖的紫斑、云无心苍白的唇色，却忽然笑了——那笑比镜像世界里任何“完美”的表情都更温柔：“我还以为你们会哭鼻子呢。”
“哭什么？”苏晚棠举起碎镜，镜片里映着四人歪歪扭扭的影子，裂痕处漏进的星光，比整面镜都亮，“你看我们现在——伤是真的，疼是真的，可笑也是真的。比起镜中永远不会受伤的‘完美’，我更喜欢现在这样...能互相骂‘笨蛋’，能互相擦药，能在大漠的夜里，围着篝火分半块硬饼的日子。”
顾清禾忽然抽出破镜刀，刀刃在篝火下映出残缺的光：“以前总怕刀不够完美，现在才知道，刀上的疤是我活过的印记。就像阿依夏账本上的血渍，云无心白发上的沙，晚棠腕间的裂痕——这些‘不完美’拼起来，才是我们啊。”
阿依夏忽然掏出狼骨匕首，刀柄上的“破妄”二字在火中发烫：“父亲说过，大漠的风会吹走虚浮的沙，留下的石头哪怕有裂痕，也是能挡风的墙。我们现在啊，就是四块带疤的石头，凑在一起...说不定能搭出个比镜中世界更暖的窝呢。”
云无心忽然将心灯巫骨插进沙地，青色的光焰腾起，照亮四人交叠的手。苏晚棠腕间的裂痕忽然渗出微光，顾清禾的刀伤不再渗血，阿依夏指尖的紫斑渐渐淡去，就连云无心的白发，都在光焰里染上了几分暖金——原来真正的治愈，从来不是抹去伤痕，是当四个人握紧彼此的手时，那些疼痛竟化作了比灵力更强大的光。
“知道吗？”沈砚之忽然蹲下身，指尖拂过苏晚棠腕间的裂痕，“镜像世界的天空永远晴朗，却没有流星。而我们这里——”他指向头顶的星空，一颗流星正划过裂痕般的云隙，“哪怕有风暴，有伤痕，却能看见真正的光。”
篝火在黎明前渐渐熄灭，四女靠在一起打盹的身影被晨光拉长。苏晚棠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商队轮廓，听见阿依夏在梦里嘟囔“下次算账要把沈砚之的药钱加上”，顾清禾无意识地握住破镜刀，刀把上还缠着她送的红绳，云无心的巫骨旁，不知何时多了块阿依夏藏的、缺了角的桂花糖。
她忽然懂得，脱离镜像的伤不是终点，是让她们懂得“不完美的彼此”有多珍贵的起点。那些曾被视为“缺陷”的裂痕、疼痛、遗憾，此刻都成了串起她们的线——就像此刻落在她腕间的晨光，穿过蝶翼的裂痕，在沙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却比任何完整的镜面都更璀璨，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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