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秘密

换源:

  雕花檀木案几上,苏晚棠的指尖正沾着新研的徽墨,羊毫笔锋在宣纸上勾勒出最后一道竹节。忽有穿堂风卷过廊下铜铃,她袖中滑落的素白笺纸,像一片孤舟坠入青石板的深潭。

“小姐,这是……”丫鬟银杏的声音陡然变调。

苏晚棠转身时,笺纸上的字迹正被暮色浸透。“魂契容器备选名录”几个朱砂字如凝血,在“苏晚棠”三字右侧,用蝇头小楷注着:生辰八字与战神命盘相冲,可作鼎炉。落款日期赫然是五月廿三——沈墨离母妃忌日。

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她想起三日前在太液池边,太子曾亲手为她簪上一支东珠步摇,温声说:“晚棠的才貌,当为天下女子之范。”此刻那些温润笑意都化作笺纸上的锋芒,扎得她掌心发颤。

更夫敲过三更时,后园老梅树下响起熟悉的叩门声。沈墨离的玄色大氅沾着夜露,腰间悬挂的鎏金错银剑鞘上,麒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抬眼时,眉骨间凝着北疆带回的霜雪:“听说你今日去了崇文馆?”苏晚棠将密信递过去的手悬在半空。他眼角微跳,指尖触到朱砂印的瞬间,腰间玉佩突然发出清鸣——那是已故宸妃的陪嫁之物,传闻能感应血脉至亲。

“廿三年前的今日,母妃饮下的鹤顶红,与密信上的朱砂同出一窑。”沈墨离的声音像被冰水浸过,“太子豢养的术士说,魂契需以纯阴之体为引,而我的命数……”他顿住,目光落在她腕间若隐若现的朱砂痣上,那是自小就有的胎记,此刻正像一团烧红的炭。

窗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十七盏孔明灯破云而起,在夜空中拼出北斗第七星的形状——那是太子私兵调动的信号。沈墨离拔剑斩断袭来的弩箭,剑锋掠过她鬓角时,她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今早太子赏赐的香粉,竟掺了追踪术法。

“跟我走。”他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脉搏,“崇文馆地下三层的密卷里,记载着当年宸妃难产的真正原因。”廊下灯笼突然齐齐爆燃,在他侧脸投下暗红阴影,“他们想让你成为容器,用你的命换我的战力,以平北境之乱。”马蹄踏碎满地月光时,苏晚棠伏在他背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他的重合。怀中密信的边角刺破绸缎,在小腹处划出细痕,血珠渗出来,竟在笺纸上晕开一朵曼珠沙华——与宸妃棺椁内陪葬的织锦纹样分毫不差。

城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沈墨离勒马转向乱葬岗,枯骨堆中露出半块残碑,上面“宸”字的最后一笔,竟与她胎记的形状吻合。他指尖抚过碑后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历代“容器”的生辰八字,最新的一列,正是她的名字。

“他们以为魂契是天定,却不知当年母妃为保我生机,早已将自己的魂魄碎成齑粉,封入你体内。”他声音发颤,掌心血珠滴在残碑上,竟与她的血交融成琥珀色,“你不是容器,是我母亲用命护住的……妹妹。”晨雾中传来銮驾声。太子的鎏金马车碾过枯枝,车帘掀开时,露出一张与沈墨离有七分相似的脸。他手持玄铁锁链,链上串着七十二颗魂珠,颗颗刻着与她相似的朱砂痣:“战神该懂取舍,用一个孤女换百万大军生机,不是很划算?”

沈墨离的剑已抵住苏晚棠咽喉,却见她忽然伸手握住剑锋。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残碑前汇成血阵,那些刻痕竟逐一亮起,化作一道光门。她望向太子眼中的震惊,忽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曾见他给金丝雀换过新的琉璃盏——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是牢笼的伪装。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容器,是钥匙。”她轻笑,血珠溅在宸妃碑上,竟浮现出一幅星图,正是北境战场的地势,“你想用我的血打开幽冥通道,借阴兵破敌,对吗?”太子的笑意凝固。沈墨离突然撤剑,将她护在身后,玄甲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当年母妃拼死封印的,就是你们想复活的邪祟。你以为用她的血脉作引,就能掌控阴兵?”他踢开脚边魂珠,珠内残魂发出哀鸣,“这些都是与晚棠八字相合的女子,你用她们试了十七年,就为了今天?”

晨钟惊起寒鸦。苏晚棠看着太子指尖泛起的黑雾,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靠近他,腕间胎记都会灼痛。她摸向发间步摇,东珠裂开露出里面的符文——那是太子亲手种下的锁魂咒。血珠滴在符文上,咒文竟逆向流动,将黑雾反噬回去。

“原来宸妃娘娘当年留了后手。”她扯下步摇掷向太子,银簪尖端刺破他咽喉,却见黑雾中钻出无数触手,“你不是真正的太子,对吗?那个在太液池边给我簪花的人,早就被你夺了躯壳。”

沈墨离的剑已刺入“太子”心口,却见对方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虫豸。虫群扑向血阵,星图瞬间扭曲成漩涡。苏晚棠想起密信上的“鼎炉”二字,忽然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魂契符——那是方才血珠交融时,刻进她记忆里的纹路。

“以我之血,祭尔之魂。”她将手掌按在沈墨离心口,胎记与他胸前旧疤重合,“原来真正的魂契,是血脉相连者的共生。你母亲用半生灵力护着我,就是为了今日。”天光骤亮时,虫群在晨光中化作灰烬。真正的太子从马车暗格里爬出,形容枯槁,腕间戴着与苏晚棠同款的朱砂手串——那是当年宸妃给双胞胎准备的满月礼。沈墨离抱住险些跌倒的苏晚棠,发现她腕间胎记已化作一道银河般的纹路,延伸至他的手背。

“北境的邪祟,是当年父皇为求长生种下的恶果。”太子咳嗽着递出密旨,“宸妃娘娘牺牲自己封印的,是上古凶兽饕餮。而你们……”他望向两人交叠的手,“是这世间唯一的双生魂契,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彻底终结这场浩劫。”

暮春的风卷起残碑上的落叶。苏晚棠望着沈墨离眼中倒映的自己,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相遇,都像见到另一个自己。远处传来战鼓,北境的狼烟已烧到潼关。她摸向腰间突然出现的玉佩,那是方才血契达成时,从宸妃残碑中飞出的——另一面,刻着“饕餮未灭,血契不毁”。

“哥哥。”她第一次唤出这个词,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又有新的力量在滋生,“我们该去结束这一切了。”沈墨离抽出佩剑,剑尖挑起她鬓角碎发,露出耳后新浮现的麒麟纹——与他的战纹一模一样。他忽然轻笑,声音里有释然,有战意,更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好。这次,我们一起回家。”

朝阳跃过城墙时,三道身影驰向北方。太液池的冰刚刚融化,池底倒映着漫天霞光,仿佛预示着这个多灾多难的王朝,终于迎来了一丝破局的曙光。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