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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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的鎏金兽首香炉飘出龙涎香,苏晚棠的广袖拂过案几上的鎏金酒樽时,指尖触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凸起——那是个“离”字,用极细的银丝嵌在青铜纹路里。今夜是大越王朝的中秋宴,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只因她身上的月白织锦华服,是皇后娘娘特赐的贡品。

“苏姑娘的舞姿,当真是翩若惊鸿。”太子端着琉璃盏,笑意里带着几分打量,“这云锦纹样还是孤亲自选的,竟与沈将军的玄甲暗纹这般相似。”殿中顿时响起几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沈墨离握酒杯的指节骤然发白,他今日穿的正是北境战场带回的玄铁软甲,肩甲上的冰裂纹与苏晚棠袖口的银线交相辉映。鼓乐声突然变调。西六宫方向传来宫人惊呼,掌灯的宦官踉跄着撞进殿内,手里的灯笼摔在金砖上,滚出个沾满香灰的布偶——那布偶身着月白华服,胸口插着三寸银针,针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正是沈墨离的命数。

“巫蛊!”皇后拍案而起,珠翠满头的凤冠在烛火下晃出碎光,“上月淑妃小产就有人暗施邪术,如今竟敢对战神下手?”她猛地看向苏晚棠,“这衣裳是本宫赏的,你可知私藏巫蛊人偶该当何罪?”

殿中气温骤降。苏晚棠盯着布偶袖口的缠枝莲纹,那纹样与她今日华服上的分毫不差,只是针脚粗糙许多,显然出自生手。她想起今早更衣时,曾见新来的绣女指尖缠着纱布,说是被针刺伤——可那绣女的供词,此刻早已随她消失在后宫深处。

“臣弟愿彻查此事。”沈墨离突然起身,玄甲在转身时发出细碎轻响,“三日前臣从北境送来的战报,至今未得御批。或许这巫蛊案,与北疆细作有关。”他的目光扫过太子身侧的宦官,那人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正是北境蛮族的图腾。太子抚掌笑道:“沈将军果然思虑周全。不过这后宫之事……”他忽然咳嗽两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缘,那是个刻着北斗七星的夜光杯,“还是让刑部与钦天监一同查吧。听说钦天监新得了个能观星象的罗盘,正好派上用场。”

子时三刻,月华浸透景仁宫的琉璃瓦。苏晚棠跪在香案前,任由女官搜检妆奁,目光却落在铜镜里自己眉心的花钿上——那是太子赏赐的螺子黛,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竟与布偶眼中的琉璃珠颜色相同。“找到了!”掌事女官从箱底翻出个檀木匣,匣中躺着半卷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锁魂阵,阵眼处贴着沈墨离的生辰八字。苏晚棠指尖发冷,这匣子是今早皇后赏的,当时她忙着准备夜宴,甚至没来得及打开看。

“苏姑娘还有什么可说?”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戴着的东珠璎珞挡住了表情,只露出下颌处那颗美人痣,“你与沈将军青梅竹马,如今却用巫蛊之术咒他,莫不是因他拒了这门亲事?”殿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苏晚棠想起沈墨离方才离开时,往她掌心塞了枚铜钥匙,上面刻着“戊己”二字——那是钦天监密道的方位。她抬头时,恰好看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那身形竟与白日里给她簪花的小宫女相似。

“娘娘可知,这符纸上的朱砂,用的是北疆雪蚕的血?”她忽然开口,指甲掐进掌心,“雪蚕喜阴,须得用活人血养足三年方能成墨。而臣女今日所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内务府新供的,其中……”她看向皇后的妆容,“娘娘唇上的‘红梅引’,似乎也掺了雪蚕粉?”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苏晚棠趁机叩首:“臣女恳请面见陛下,愿以全族性命担保,此事另有隐情。”她想起沈墨离曾说过,当年宸妃被诬陷用巫蛊咒太子时,也是这般从容不惧,只是最后……

皇帝的御辇在寅时抵达。烛火下,他盯着符纸上的雪蚕血,忽然捏碎了手中的翡翠扳指:“去年冬日,北疆使团曾献过一盒雪蚕,说是能驻颜美容。后来……”他看向皇后,“后来是不是都赏给了后宫?”皇后扑通跪地,璎珞碎了一地:“陛下明鉴,臣妾也是被人蒙蔽……”她忽然看向苏晚棠,“定是她!她与沈将军早有私情,想借此陷害臣妾!”

“沈将军方才送来战报。”皇帝展开密旨,声音里带着冰碴,“北境细作日前截获一封密信,上面说大越后宫有‘活蛊’,能借巫蛊术探听机密。这‘活蛊’需每日用雪蚕粉养着,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别人的棋子。”他起身时,龙袍扫过满地狼藉,“把钦天监的罗盘抬来,今夜就观星象,看看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卯时初刻,钦天监顶楼。沈墨离转动罗盘,青铜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指向东北方的储秀宫。苏晚棠顺着指针望去,只见储秀宫的琉璃瓦上,正有个黑影在布置阵旗——那身宫女装束,正是白日里消失的绣女。

“是她!”皇后惊呼,“她是淑妃宫里的人,定是为了给小产的主子报仇!”

沈墨离却摇头,指尖拂过罗盘边缘的北斗纹:“这罗盘用的是北极星陨石,只认皇室血脉。若指针所指非皇室之人,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他忽然看向太子,“皇兄可还记得,当年您替父皇祭天,用的正是这罗盘?”太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苏晚棠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北斗七星形制,与罗盘中心的纹路完全吻合。绣女突然跃下屋顶,甩出的袖箭直奔皇帝面门,却被沈墨离徒手握住,箭头竟露出北境狼首图腾。

“原来真正的‘活蛊’,是能操控他人的巫蛊师。”苏晚棠盯着太子颤抖的指尖,想起夜宴时他斟酒的姿势,与绣女布置阵旗的手势如出一辙,“您每日用雪蚕粉混在赏赐里,让后宫妃嫔不知不觉中了蛊,再借她们的手行巫蛊之事,这样即便事发,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太子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星图架。沈墨离趁机扣住他手腕,露出内侧的咒文刺青——那是北境蛮族的控魂术。皇帝震怒拍案,龙案上的“正大光明”匾额突然落下一角,露出夹层里的巫蛊人偶,服饰竟与太子今日朝服相同,心口插着的银针,刻着的正是皇帝的生辰八字。

“原来你连父皇都不放过!”沈墨离的剑抵住太子咽喉,玄甲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北境细作送来的密信说,有人想用巫蛊之术折损皇室血脉,以乱国祚。你用淑妃小产、苏晚棠巫蛊案做饵,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局,好让北疆大军趁乱南下!”窗外忽然响起闷雷。苏晚棠看着太子眼中闪过的阴狠,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似曾相识——那眼神,与她在北境战场见过的蛮族巫医如出一辙。她摸向发间的步摇,那是今早太子所赐,此刻顶端的珍珠正渗出黑血,原来里面藏着的,是控蛊的虫蛹。

“你以为用皇室血脉做蛊引,就能操控整个王朝?”她扯下步摇掷在地上,虫蛹破裂的瞬间,殿外传来宫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可你忘了,真正的皇室血脉,自有天佑。”沈墨离突然握住她的手,将罗盘指针转向太子。陨石突然发出强光,在太子脚下映出北斗七星阵,每颗星上都刻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这些年莫名病逝的皇子皇女。苏晚棠想起御花园的老太监曾说,太子每次祭天归来,都会有宗室子弟夭折,原来那些人命,都成了他巫蛊术的祭品。

“当年宸妃娘娘发现你的阴谋,所以你才设计让她背负巫蛊罪名。”沈墨离的声音里带着杀意,“母妃临终前说,北斗第七星最是阴狠,原来指的就是你!”皇帝踉跄着坐下,看着满地狼藉,忽然从龙袍里摸出一枚玉佩——那是宸妃当年的遗物,背面刻着“星移斗转,天道好还”。苏晚棠这才惊觉,自己华服上的缠枝莲纹,竟与玉佩上的纹路相连,组成了完整的北斗破阵图。

“原来宸妃娘娘早就留下后手。”她轻声道,指尖抚过沈墨离腕间的战纹,那纹路此刻正与她的胎记相呼应,“双生魂契,破煞双星。我们才是破阵的关键。”沈墨离忽然将她护在身后,玄甲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太子见势不妙,竟咬破舌尖喷出黑血,启动了藏在罗盘里的血阵。整座钦天监剧烈晃动,窗外浮现出无数阴魂,正是那些被巫蛊所害的皇室子弟。

“既然你们找死,就陪孤一起下地狱!”太子状若疯魔,操控阴魂扑向皇帝,“大越的江山,本该是我的!”苏晚棠看着沈墨离眼中的血丝,想起密信里的“魂契容器”之说,突然福至心灵,咬破指尖按在他眉心:“以血为引,以魂为鉴,双生归位,万邪俱灭!”

龙吟声中,两人的胎记同时发出强光,在空中交织成麒麟与凤凰的虚影。阴魂在光芒中灰飞烟灭,太子的控魂术被反噬,整个人迅速枯萎,化作一具干尸,手中还紧攥着半块北境虎符。

天边泛起鱼肚白。苏晚棠看着沈墨离肩头的冰裂纹渐渐消退,才惊觉自己的胎记已化作一道星河,从眉心延伸至指尖。皇帝颤抖着扶起他们,目光落在宸妃玉佩上,忽然老泪纵横:“当年朕错信谗言,辜负了她……如今看来,她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早朝的钟声响起时,太和殿外的青铜鼎炉飘出袅袅青烟。苏晚棠望着沈墨离玄甲上新生的鎏金纹路,那是皇帝亲赐的“镇国双璧”纹,象征着双生魂契的荣耀。她摸向腰间新挂的玉佩,另一面不知何时刻上了“山河永固”四字,与沈墨离的“天下太平”正好成对。

“接下来怎么办?”她轻声问,晨风吹起她的鬓发,露出耳后新浮现的凤凰纹。沈墨离望着北方的天际,那里正有雄鹰掠过:“北境的巫蛊师虽死,但蛮族大军未退。而我们……”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战纹传来,“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苏晚棠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墙。那里的守军正在更换旗帜,旧的北斗旗被撤下,换上了绣着麒麟凤凰的新旗。她知道,这一夜的血雨腥风,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前奏。而他们,作为双生魂契的持有者,终将在这乱世中,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朝阳跃过宫殿飞檐时,两人的影子在金砖上交织成一道光。这是结束,也是开始。而大越王朝的命运,正随着这对双生魂契的觉醒,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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