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反噬

换源:

  秋分那日,皇后在坤宁宫赏桂时突然呕血,暗红血珠溅在白瓷茶盏里,竟凝成蝴蝶形状。太医院首座的手在诊脉时剧烈颤抖,诊单上“逆魂蛊”三字被墨汁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娘娘中蛊已逾三月,这蛊……”老者抬袖擦汗,目光避开皇后腕间的东珠镯子,“需以双生之血为引,否则……”

“否则怎样?”云无心拨弄着鎏金护甲,指尖掠过皇后眉心的花钿,那枚螺子黛点出的红点,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黑。她是新来的尚药局女官,总戴着面纱,唯有眼角露出的痣,与已故宸妃画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否则七日后月满,蛊虫将逆血攻心。”太医声音发颤,“可这双生魂契的宿主……”他忽然瞥见云无心袖口露出的蝴蝶纹身,瞳孔骤缩,“您是……”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十七盏孔明灯破云而起,在暮色中拼出北斗第七星的形状——那是太子私兵调动的信号。云无心轻笑,指尖抚过皇后眉心,花钿应声而落,露出底下隐约的蝴蝶胎记:“双生蝶已选了新宿主,何须再找旧人?”

更夫敲过三更时,坤宁宫的琉璃瓦上响起细碎脚步声。云无心揭开面纱,露出与宸妃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左眼角多了道刀疤,像只振翅欲飞的蝶。她望着铜镜中皇后的倒影,胎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自己眉心蔓延,唇角勾起冷笑:“当年你用巫蛊术害死我母亲,现在该还债了。”

“你究竟是谁?”皇后蜷缩在凤榻上,绣着百蝶的锦被已被冷汗浸透,“宸妃根本没有女儿!”

“我是乱葬岗里爬出的孤魂。”云无心扯下皇后腕间的东珠镯子,露出内侧刻着的“沅”字——那是宸妃的闺名,“二十三年前,你买通稳婆调换婴孩,以为烧死女婴就能绝后患,却不知她被北境巫医救起,养大成了蛊人。”皇后的瞳孔骤缩。她想起那年隆冬,宸妃生产时血崩,她趁机将女婴扔进炭盆,却在火光中看见婴儿后心的蝴蝶胎记。此刻云无心逼近,后心的胎记正透过单薄的中衣显现,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逆魂蛊最喜欢吞噬血亲的怨恨。”云无心指尖渗出黑血,点在皇后眉心,“你每害一个皇室子弟,蛊虫就壮大一分。现在它要回到真正的宿主身上了。”窗外突然响起鹤唳。沈墨离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握剑的手悬在半空,看着云无心与皇后眉心相连的蝴蝶胎记,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记住,蝴蝶振翅时,真相会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的女婴没死。”他声音里带着冰碴,“但你以为用逆魂蛊夺取皇后的身份,就能报复整个皇室?”云无心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腕间的红绳上——那是顾清禾亲手编的,绳结里藏着避血蛊的碎末。她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战神可知道,这宫里的每块砖都浸着人血?你母亲替你们挡下巫蛊时,你们在做什么?”

皇后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云无心眉心的胎记已完全转移,皇后的面容迅速枯萎,化作一具干尸,身上的凤袍却完好无损,像极了当年炭盆中烧焦的女婴。沈墨离的剑“当啷”落地,他看见云无心后心的胎记正在吸收皇后的蛊毒,竟渐渐浮现出北境地图的轮廓。

“双生蝶的真正宿主,从来不是一人。”云无心摸向自己心口,那里传来顾清禾的心跳——自昨夜在御花园偶遇,她们的胎记就产生了共鸣,“顾姑娘锁骨的淡金蝶,我的墨色蝶,加上皇后的血蝶,才是完整的双生魂契。”晨雾中传来銮驾声。皇帝的步辇在坤宁宫前停下,看见皇后的尸体时猛然捂住心口,腰间的玉佩发出清鸣——那是宸妃的遗物,此刻正与云无心的胎记遥相呼应。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鎏金香炉,露出底下藏着的巫蛊人偶,服饰与云无心今日穿的素色宫装一模一样。

“原来您早就知道。”云无心捡起人偶,针尖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她的,“当年您默许皇后调换婴孩,又暗中留我性命,就是为了让我成为双生魂契的‘暗子’,对吗?”皇帝的脸色煞白如纸。沈墨离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征战归来,父皇总会在他酒中掺避血散,为何顾清禾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蛊毒——原来整个皇室,都在围绕双生魂契布局,而他们三人,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北境巫医想用血蝶打开幽冥通道,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皇帝声音沙哑,“只有双生蝶合璧,才能彻底封印饕餮。”他看向云无心,“你母亲临终前托孤于我,要我护你周全。可你……”

“可我成了比巫医更狠的蛊人。”云无心打断他,指尖抚过刀疤,“这道伤是十二岁时被您的暗卫所留,当时我正想潜入御书房偷双生魂契的密卷。您明明可以杀了我,却让人在伤口里种了避血蛊,为什么?”皇帝闭上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因为你眼睛像极了她。宸妃曾说,蝴蝶破茧时必见血光,但血光之后,是新生。”他掏出密旨,“现在该告诉你真相了。当年调换的婴孩有两个,你是姐姐,而顾清禾……”

话音未落,坤宁宫的地砖突然裂开。无数蛊虫涌出,在晨光中拼出北境巫医的虚影。云无心感到心口剧痛,顾清禾的心跳竟变得微弱——原来巫医早已在顾清禾体内种下引魂蛊,此刻正通过双生蝶的联系,抽取她的生命力。

“沈将军,带顾姑娘去钦天监!”云无心扯下头上的银簪,簪头刻着的蝴蝶与顾清禾的银锁严丝合缝,“用我的血激活破阵图,只有这样才能切断引魂蛊!”她推开沈墨离,指尖在掌心画下血符,“记住,月满之时,双生蝶必须归位。”沈墨离握紧她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与顾清禾拿银针的茧子位置相同。他忽然想起母亲的梳妆盒里,有对蝴蝶发簪,此刻一支在顾清禾头上,一支在云无心手中。

“我带你一起走。”他扣住她的腰跃上屋檐,玄甲发出龙吟,“当年父亲欠你们的,我来还。”云无心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乱葬岗看见的少年——他背着受伤的幼妹,手中握着半块兵符,眼中倒映着永不熄灭的星火。原来命运的轮盘从未停止转动,此刻的重逢,不过是为了完成二十三年前未竟的使命。

“好。”她将发簪插入他领口,“但我要亲眼看着,这吃人的皇宫,如何在双生蝶的振翅中,灰飞烟灭。”晨钟惊起寒鸦时,三道身影驰向钦天监。云无心望着顾清禾熟睡的面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相遇,都有亲切感——那是血脉相连的羁绊,超越了时间与仇恨。她摸向心口的胎记,那里不再疼痛,反而有温暖的感觉蔓延,像极了母亲怀中的温度。

朝阳跃过宫殿飞檐时,三人的影子在金砖上交织成完整的蝴蝶。这是诅咒的终结,也是新生的开始。而大越王朝的天空下,双生蝶的传说,终将成为划破黑暗的光。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