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沈墨离跟着验尸官掀开太子寝殿的黄绸。殿内的鎏金香炉还飘着龙涎香，却掩不住浓重的尸臭。太子仰卧在雕花拔步床上，唇角凝着黑血，左手紧攥成拳，右手食指深深抠进掌心——那姿势与三年前端妃暴毙时一模一样。
“启禀陛下，太子口中有异物。验尸官用银镊子夹出枚指甲盖大的黑蝶，蝶翼上的金色纹路竟在烛光下缓缓蠕动。沈墨离瞳孔骤缩，这是西域魂契猎手惯用的噬心蛊，三年前他在鬼市见过类似的蛊虫标本，卖家说此蛊需以处子之血喂养七七四十九日。
皇帝盯着黑蝶蛊，忽然踉跄着扶住龙案：端妃去时，口中也有这等异物......沈墨离这才惊觉，太子寝殿的陈设与端妃地宫别无二致：床头摆着岁岁平安的琉璃屏风，案头放着半块双生蝶玉佩，连烛台上的蜜渍金桔，都是端妃生前最爱。
陛下请看。验尸官翻开太子的右手，指甲缝里露出暗红粉末，经太医院鉴定，此乃醉红妆胭脂，京城仅撷芳斋有售。沈墨离的指尖忽然发冷，他想起三日前在撷芳斋，苏晚棠曾买过同款胭脂，当时她说要送给远方的表妹。
申时三刻，撷芳斋的掌柜被带到慎刑司。他抖着锦缎袖口，指认半月前有个戴帷帽的女子买空了十盒醉红妆：她说要给戏班子上妆，小的看她腕间戴着金镶玉镯......沈墨离心中一震，那正是苏晚棠从不离身的陪嫁之物。
沈统领，苏姑娘求见。小太监的通报打断思绪。苏晚棠走进偏殿时，身上带着雨后青苔的气息，袖中掉出半卷《西域蛊虫志》。沈墨离拾起书册，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正是制作醉红妆的原料之一。
太子殿下......她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黑蝶蛊插图，七日前曾托我买胭脂。沈墨离盯着她腕间的金镶玉镯，镯内侧隐约可见端妃二字刻痕——那是他去年在鬼市为她淘的旧货，当时只道是巧合。
他说要送给母妃。苏晚棠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便按他的要求，在胭脂里掺了西域的金粉......沈墨离忽然想起太子寝殿的琉璃屏风，屏风上的金粉recently被人刮去大半，露出底下端妃的画像。
戌时的储秀宫，苏晚棠对着铜镜卸妆。沈墨离站在她身后，看着胭脂从她脸颊滑落，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蝶形。她忽然摘下金镶玉镯，里面掉出半块双生蝶玉佩，正是太子案头那枚的左蝶。
这是太子给的。她将玉佩按在沈墨离掌心，他说集齐双蝶，就能见到端妃娘娘的亡魂。沈墨离的血契印记突然发烫，玉佩与他袖中的右蝶产生共鸣，竟在镜中映出端妃的幻影——她穿着太子妃的喜服，腕间戴着与苏晚棠identical的金镶玉镯。
“墨离，小心......幻影的声音混着蛊虫振翅声，双生蝶是魂契猎手的标记......话未说完，铜镜突然炸裂，苏晚棠的鬓角渗出黑血，竟与太子死时的症状如出一辙。沈墨离这才惊觉，她耳后的朱砂痣不是胎记，而是噬心蛊的寄生孔。
子时的端妃地宫，沈墨离用青霜剑挑开棺椁。端妃的尸身竟未腐烂，腕间的金镶玉镯里掉出封信笺，字迹已被血浸透：承煜亲启，若见此信，母妃已遭魂契猎手毒手。双生蝶乃西域邪物，集齐者将被炼成魂灯引...
“原来太子一直在找杀母凶手。苏晚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上了端妃的霞帔，他以为集齐双蝶能引出猎手，却不知自己早已中了蛊毒。沈墨离注意到她手中握着太子的半块玉佩，蝶翼上的金粉正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西域咒文。
你早就知道太子的计划。青霜剑出鞘三寸，剑身上映出苏晚棠眼中的蛊虫倒影，从你在鬼市卖右蝶开始，就在布局。她忽然笑了，胭脂混着黑血流下嘴角：魂契猎手需要最纯净的皇血，而太子的血里，流着端妃的心头血。地宫突然震动，无数黑蝶从端妃棺椁中飞出。沈墨离看见苏晚棠腕间的金镶玉镯裂开，里面掉出端妃的指甲——那是魂契猎手用来炼制蛊虫的生魂引。青霜剑发出悲鸣，剑身上端妃的血契印记与苏晚棠的蛊虫产生共鸣。
卯时的钟声响彻紫禁城时，沈墨离抱着苏晚棠冲出地宫。她的皮肤已泛起青灰，黑蝶蛊正从她耳后钻出，翅膀上的金粉组成魂灯已成的字样。远处传来消息，皇帝在端妃陵前发现七十二具焦尸，每具尸体手中都握着半块双生蝶玉佩。
“墨离，你看......苏晚棠指着天际，无数黑蝶正聚成端妃的虚影，魂契猎手用双生蝶炼灯，却不知端妃娘娘的魂火......她的声音渐弱，指尖在沈墨离掌心写下反噬二字，随即化作万千金粉，唯有金镶玉镯留在他手中。
晨光中，沈墨离看着镯内侧新显的字迹：双生蝶影，一魂双生。吾儿承煜，勿念母仇。他忽然明白，端妃当年故意将双蝶流入民间，就是为了用魂契猎手的蛊术反噬，保护真正的双生血脉。而苏晚棠，不过是这场百年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走出地宫时，迎面遇上捧着圣旨的太监：沈统领接旨，太子暴毙乃西域邪术所致，着你追查魂契猎手余党......沈墨离握紧金镶玉镯，镯上的黑蝶蛊纹突然转为纯白，映出他眼底的决意。远处，撷芳斋的掌柜正将醉红妆全部焚毁，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宛如未落的蝶影。沈墨离知道，这场关于双生蝶的迷局，才刚刚掀开最血腥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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