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几乎未眠,一大早又被杨氏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再加上早餐清苦得可怜,陈不凡心头憋着一肚子火。
他一路走着,天色渐亮,心里的火气却也随着天光慢慢消散。
等他走到海边时,那股怨气早已被清晨的海风吹散了干净。
他先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查看昨晚下的捕鱼网。
第一张网拉起来,收获少得可怜,只有几只小鱼小虾,陈不凡有些失望,但还是默默将网重新撒回了海中。
接着拉起第二张网,这次比之前强了不少,竹篮里倒下来的海货不但种类丰富,还有几只沉甸甸的大海蚌。
他眼前一亮,顿时精神起来,海蚌里有可能藏着珍珠!
珍珠是海蚌分泌出的珍珠质裹住异物慢慢生成的。
贝类不像人类能挠痒,它们只能靠不断分泌“珍珠质”,一层层地包裹入侵的沙粒或寄生虫,形成珍珠。
这种过程极其漫长,日均增厚不过0.0003毫米。
哪怕只长一颗绿豆大小的珍珠,也得三五年。
关键是,并不是所有海蚌都能顺利生出珍珠,许多贝类不是死在沙粒卡位,就是最后产出歪瓜裂枣。
因此,天然珍珠极为稀有,一百个海蚌里,未必能出一个像样的,怪不得古代唯有权贵才能玩得起。
陈不凡迫不及待地撬开第一个海蚌,空的。
再撬开第二个,依旧没有。
他咬咬牙,打开最后一个,奇迹终于降临。
一颗足有三厘米大小,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珍珠,静静地躺在蚌壳中央。
陈不凡眼睛都亮了,心跳加速,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珍珠捧出来,凑近阳光反复打量。
他赶紧将珍珠收进贴身内袋,反复确认口袋是否封紧,确保万无一失,才终于放下心来。
趁着激动还未退散,他继续拉起刚才重新撒下的捕鱼网,这次收获不小,有二三十斤海货。
如此来回四五次,他一共捞到了近百斤海货,其中还有五斤左右的海马。
体力消耗极大,加之胸口揣着颗珍珠,他决定今天不走远,直接回县府变现,哪怕少赚点也值了。
收拾好工具,他匆匆赶往大路上等车。
可今天不知为何,一向顺利的他,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一辆车影。
他焦躁起来,越等越心慌。
冷静几秒,他意识到自己太急了,太想知道这颗珍珠能卖多少钱。
他正静下心来,一辆马车终于驶来。
他定睛一看,是张大头。
他连忙挥手拦车。
没想到张大头朝他摆了摆手,还比了个手势。
陈不凡一看就懂,车上满了,带不了他。
他心里猛然一沉,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满心的期待瞬间跌入谷底,整个人情绪都低落了下来。
他望着张大头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决定徒步走去县府,不能就这么干等。
刚走出两里路,他惊讶地看到张大头的车又折返回来了。
“陈不凡!”张大头远远地喊,“今儿收获肯定不少吧!”
陈不凡一愣:“你不是已经把人送去县府了吗?咋又回来了?”
张大头得意地笑了:“我在车上看见你那副失落样,就知道你有急事要进县府。我把车上的人安排到另一辆车上去了。”
“他们愿意换车?”陈不凡担忧地问。
“我把他们的车费都退了,还白坐了一段,当然愿意。”
陈不凡一听,感激地说:“谢谢你了,他们的钱我一定补给你。”
“别客气,上车吧,咱们出发。”张大头摆摆手。
陈不凡把满满一篮近百斤的海货搬上马车,张大头瞅着这一篮子,心里忍不住纳闷,就这点货也值得跑一趟县府?
实在憋不住了,张大头问:“不凡啊,这点海货,居然还专门搭车?”
陈不凡原本不打算透露珍珠的事,但一来张大头信得过,二来想着以后搭车方便,便干脆低声道:“今天捞了一颗珍珠。”
“啥?珍珠?你再说一遍!”张大头眼睛差点瞪出来,以为他在开玩笑。
“真的,我没骗你。我把你当兄弟,才实话实说。”
张大头看着陈不凡满是坦诚的眼神,这才信了。
珍珠,那可是宝贝啊!
他原以为陈不凡只是随便摸鱼捞虾,没想到今天竟整了票大的。
他心里确实羡慕,但却并不嫉妒。
因为他知道捞珍珠不是靠力气,是靠运气和本事。一般人没这个命。
他原本还想问陈不凡是怎么捞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是个知趣的人,既不爱打听,也不爱乱传。
陈不凡上车后,靠在一边,没多久便因疲惫而沉沉睡去。
张大头看他睡得香,便驾着马车快马加鞭,用一柱香的时间便赶到了县府。
到了县城门口,正碰上许多进城采买的村民,纷纷围着张大头的车打听:“张哥,这一车海货不少啊,哪儿来的?”
张大头笑着应付:“海口村徐家托我送的。”
“哦,徐成国家的啊?行啊,下次得请教请教他,捕得真多。”
陈不凡听见这话,看着这些村民离开的背影,由衷感慨:“张哥,你这嘴是真严实。”
张大头哈哈一笑:“我说过,我是貔貅,只进不出。”
他之所以替陈不凡守口如瓶,不仅因为信守承诺,更是看见了陈不凡真正开始为了家庭努力,不想因为自己一句闲话耽误了他这份来之不易的转变。
马车再次稳稳地停在赵记酒楼的后院。
陈不凡下车敲门,赵老板早已在门口等候。
陈不凡惊讶道:“赵老板,你怎么不在前厅招呼客人?”
赵老板笑着说:“你们刚拐过街口我就看到了,知道你来送货,我就来后院等着了。”
“今天收获不错吧?”他边说边朝竹篮看去。
陈不凡神秘一笑:“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赵老板好奇地问:“王八吗?”
陈不凡笑着摇头:“不是,你肯定猜不到。”
“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瞧瞧。”赵老板急了。
陈不凡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颗珍珠,托在手心,递到他眼前。
阳光下,珍珠光泽莹润,宛如凝脂,熠熠生辉。
赵老板的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