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玄霄派的青瓦飞檐,像张湿漉漉的网。
陈靖缩在演武场侧后方的廊柱后,指尖隔着粗布卦囊摸到那半块青铜令牌,触感凉得刺骨——这是他昨夜推演了十七次才确定的最佳位置,既能看清首座动向,又能在杨明发难时第一时间冲出去。
演武场中央的青铜鼎里,檀香烧得噼啪响。
三十七个玄霄派长老陆续落座,衣袂带起的风卷着烟,在杨明肩头绕成小漩涡。
这位主管外门的长老今日格外精神,玄色道袍浆洗得笔挺,腰间玄铁剑的鱼皮剑鞘擦得能照见人影。
他目光扫过人群时,陈靖分明看见他眼角跳了跳——那是杨明每次做局前的习惯,师父说过,这叫“胜券在握的慌”。
“今日召大家来,是为南境灵脉之事。”杨明站起身,声音洪亮得像撞钟,“上月我派弟子往南境送药材,顺道探得一处灵脉。”他袖中滑出一卷黄绢,“经我与三位执事勘验,那灵脉虽小,却能养三十名外门弟子三年。”
底下响起窃窃私语。
陈靖摸向怀里的银哨,指腹蹭过被磨亮的“玄霄”二字——这是赵长老今早塞给他的,说杨明账册上北境的药材,实际全进了南境黑市。
卦盘在他丹田处轻轻震颤,推演模式里闪过的画面清晰如昨:杨明握着黄绢的手在抖,李豹拨算盘的声音突然拔高,赵虎的茶盏“当啷”摔碎。
“不过...”杨明拖长了声音,目光扫过陈靖藏身的廊柱,“灵脉虽好,却需专人镇守。
我提议,由外门大弟子周刚接管。“
周刚?
陈靖喉间泛起腥气。
这人名头是外门大弟子,实则是杨明养的暗桩——半月前陈靖在千藤林发现的玄霄标记,正是周刚的剑穗所留。
他捏紧卦囊里的碎纸片,那是从周刚房梁上揭下的密信残页,墨迹未干时他就着月光抄了副本:“...灵脉开则轮回现,杨长老要的是那口...”
“且慢。”陈靖踏出廊柱,鞋跟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得几个弟子转头。
他望着杨明骤缩的瞳孔,把银哨、碎纸片、还有半块青铜令牌依次摆在案上,“杨长老说的南境灵脉,怕是和北境的药材账册有关?”
演武场霎时静得能听见晨雾滴落的声音。
杨明的喉结动了动,玄铁剑的剑柄被他攥得发白:“陈靖,你不过是个刚入内门的弟子,岂容你信口雌黄?”
“信口?”陈靖指尖叩了叩银哨,“这是赵长老的信物,他说上月三车药材,北境的马帮连车辙都没压过。”他又摊开碎纸片,“这是周刚写给你的信,说‘玄霄标记已埋千藤林,待灵脉开,轮回门自现’。”
杨明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好个陈靖!
你师父死得早,没人教你规矩是不是?“他猛地转身看向首座,”掌门师兄,这小子为争内门名额,连栽赃都使得出来!“
“栽赃?”赵虎“砰”地拍案,茶盏里的冷茶溅了杨明半袖,“老子今早刚问过北境马帮的张头,他说上月根本没接玄霄的货!”李豹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成一片,“杨师弟的账册,我核了三遍——药材数量对不上,银钱流水少了五千两!”
杨明的脸白得像纸。
他突然拔了玄铁剑,剑尖指向陈靖:“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算过。”陈靖摸出腰间卦囊,红线穿起的龟甲在雾里泛着微光,“从你让周刚往千藤林埋标记那天起,我就算到了。”他能感觉到卦盘里的光丝疯了似的跳动,推演模式里杨明断剑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够了!”
首座传来一声清喝。
林峰抚着长须站起身,腰间玉牌撞在玄铁剑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盯着杨明染了茶渍的道袍,又看了看案上的碎纸片,突然笑了:“杨师弟,你当我玄霄派的晨钟,是敲给聋子听的?”
玄铁剑“当啷”落地。
杨明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闷得像被踩碎的蝉:“师兄...我也是为了玄霄...”
“为了玄霄?”林峰弯腰拾起青铜令牌,指腹擦过上面的古字,“你师父当年用这东西换轮回空间的机缘,最后被抹了魂。
你倒好,要把整个玄霄搭进去?“他转头看向陈靖,眼里有星子在闪,”陈师侄,明日跟我去藏经阁,我有本《百界卦解》,你该看看。“
演武场的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陈靖腰间的卦囊上。
他望着杨明被弟子架走的背影,听见千藤林方向传来铃铛声——和昨夜一样,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发颤。
卦盘里的光丝突然聚成一条金线,穿过云层,直往轮回空间的方向去了。
“陈师侄?”李豹拍了拍他肩膀,“发什么呆呢?
走,去膳堂喝碗热粥。“
陈靖应了一声,跟着众人往膳堂走。
路过青铜鼎时,他瞥见鼎里的檀香灰被风吹散,露出底下压着的半张纸——是周刚密信的后半段,墨迹被香灰染得模糊,却还能看清最后一句:“...掌卦者现,速闭轮回门。”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铃铛,突然觉得那铃铛声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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