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张三的火把光晕正往他们三人脚边漫过来,阿福的手在发抖,小红的指甲几乎要把他衣袖绞出洞。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卦盘在预警危险,可此刻哪还有时间推演?
“张三哥!”陈靖突然提高声音,往前踏了半步,把阿福和小红挡在身后。
他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颤音,像极了街头混子见着地头蛇时的巴结,“您老这是巡夜呢?
我刚在村头破庙歇着,听几个要饭的嚼舌根,说青蚨教收新人给重赏——您看我这穷命,想着来凑个热闹。“
张三的火把“唰”地抬起来,火光映得陈靖眼眶发疼。
那汉子浓眉倒竖,短刀在腰间晃出冷光:“你倒是消息灵通。
上个月李瘸子说要入教,第二天就喂了野狗。“
陈靖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那张带血的引魂符。
符纸边缘的暗褐血渍在火光下泛着黑,金线绣的蛇头正好对着张三:“我在绣坊墙根捡的,听老绣娘说这符能引活魂给夫人续命——您说这算不算投名状?”
张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伸手抢过符纸,指尖在金线蛇头处反复摩挲,喉间发出闷笑:“算,太算。
上个月王屠户交了张残符,才混了个杂役。“他突然用刀尖挑起陈靖的下巴,”可老子听说,你陈半仙专爱给人算死卦——要是敢耍花样......“
陈靖任由刀尖压着下巴,疼得额头冒汗,脸上却堆起混不吝的笑:“张三哥,我要耍花样,现在早跑了。
您媳妇上个月难产走的吧?
我给您算过一卦,说您有血光之灾,您当时拿扫帚赶我——可要是入了教,这血光说不定能转成官运呢?“
张三的刀尖“当啷”落地。
他盯着陈靖的眼睛看了足有十息,突然弯腰捡起刀,用刀背拍了拍陈靖肩膀:“跟我走。”他转头时,月光照亮他后颈一道暗红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记住了,见着大人要跪,说话只说‘是’。”
阿福的手悄悄攥住陈靖衣角,陈靖反手捏了捏——这是他们约好的“稳住”暗号。
三人跟着张三穿过荒草齐膝的野地,转过半堵残墙时,陈靖的呼吸猛地一滞。
七盏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照出片用荆棘围起的营地。
木栅栏后支着三顶黑布帐篷,最大那顶门帘上绣着金线蛇纹,和引魂符上的如出一辙。
帐篷旁堆着半人高的绣品,陈靖一眼就认出那是绣坊的“百子图”——每朵莲花里的婴儿眉眼都被金线重新绣过,眼珠位置缝着暗红珊瑚珠。
“地窖里关着五个刺头。”张三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上个月要烧村东头的老槐树,他们拦着不让动土。”他指了指帐篷左侧的土坡,“大人在主帐里,你们先去杂役棚歇着——”
陈靖的脚步顿在土坡前。
借着灯笼光,他看见土坡下的地窖缝隙里漏出几缕光,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用额头抵着潮湿的石壁——是李四,上个月在绣坊帮着搬绣架的壮实汉子,此刻他脸上青肿,手腕被铁链勒出深痕,脚边还蜷着个抽噎的小媳妇。
“走啊!”张三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陈靖踉跄两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听见阿福的呼吸变得粗重,小红的裙角在草叶上擦出沙沙声——他们也看见了。
杂役棚里堆着发臭的草席和半筐霉饼。
陈靖蹲在角落,借着月光数清了帐篷外的守卫:主帐前两个,地窖口三个,栅栏门一个。
他解下腰间的布带,指尖快速摩挲着带结——这是师父教的“九连环”机关,用布带和碎石能做绊索。
“阿福,去把棚子后面的破瓦捡过来。”陈靖压低声音,“小红,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小红从袖中摸出个铜制火折子,手还在抖:“半...陈大哥,我们要救他们?”
“今晚子时三刻。”陈靖把布带缠在手腕上,“张三说大人要开坛,到时候守卫会去主帐帮忙。
阿福,你用瓦块砸栅栏门的灯笼,引开门口守卫;小红,你烧杂役棚的草席,烟往主帐方向飘——记住,烟一起就往地窖跑,用这根铁丝撬锁。“他从鞋底抽出根细铁丝,塞进小红手里。
阿福的眼睛亮了:“那你呢?”
“我去主帐外的绊索。”陈靖指了指帐篷后的老槐树,“他们追出来会踩中布带,碎石砸响就能给你们报信。”他摸了摸怀里的卦盘,冰凉的触感让他镇定不少,“记住,救到人就往村东头跑,那里有我们藏的竹筏。”
子时二刻,主帐里传来敲磬声。
陈靖猫着腰绕到帐篷后,布带在老槐树干上绕了三圈,碎石块卡在树杈间。
他刚退到草堆后,就听见主帐门帘“哗啦”掀开——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陈靖的后颈泛起凉意,他看见道黑影从主帐里走出,青铜面具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绣着金线的黑袍无风自动,那些金线竟像是活物,正顺着他的脚踝往地面爬。
“大人。”张三的声音带着颤音,“杂役棚的新人已经安顿好了。”
青铜面具转向杂役棚方向。
陈靖屏住呼吸,感觉卦盘在怀里剧烈震动——这是死亡预警!
他看见面具下的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去把地窖的‘阴媒’带过来,开坛需要七个产妇的魂。”
“是!”张三应了声,转身往地窖走去。
陈靖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他看见阿福正扒着杂役棚的破窗,小红的火折子已经拔开了盖——现在动手,还是等?
青铜面具突然抬头。
陈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乌云正缓缓移开,月光重新洒在老槐树上。
那金线绣的蛇纹在黑袍上蜿蜒,竟和引魂符上的蛇头一模一样!
“陈靖。”青铜面具突然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你身上有先天卦盘的气。”
陈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摸向怀里的卦盘,却见青铜面具抬起手,金线突然从地面窜起,缠住了他的脚踝——
“推演模式,开启!”陈靖在心里狂喊。
卦象点“唰”地掉了50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他被金线拖进主帐、阿福被短刀刺穿胸口、小红在地窖前被掐住脖子......最后一个画面里,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卦盘上,金线突然断开。
“咳!”陈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金线果然松了一瞬,他趁机滚进草堆,大喊:“阿福!
烧!“
杂役棚腾起大火,浓烟裹着焦味扑向主帐。
阿福的瓦块“砰”地砸中栅栏门的灯笼,守卫的喊叫声炸成一片。
陈靖看见小红猫着腰冲向地窖,铁丝在锁孔里快速转动——
青铜面具的黑袍“唰”地展开,金线如毒蛇般向陈靖窜来。
陈靖翻身躲过,却撞在老槐树上,绊索的碎石“哗啦啦”砸下来。
守卫们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陈靖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青铜面具泛着冷光的眼睛——
这一次,他要算的,是整个青蚨教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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