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的靴底重重磕在岩壁上的曼陀罗花刻痕时，掌心的冷汗几乎要渗进青铜灯的雕花纹路里。
推演模式启动时那七十二种死亡场景还在眼前闪回，其中第三十七种可能里，这道岩壁后的空洞回响是唯一的生机——此刻他听见了，沉闷的“咚”声像擂在耳膜上，混着身后青衫人摇响青铜铃的尖啸。
“追！
别让那小子跑了！“为首的青衫人指尖掐诀，三具绿烟缭绕的尸傀关节咔嗒作响，腐肉从骨缝里往下掉。
陈靖余光瞥见最近的尸傀指甲离他后颈只剩三寸，立刻弯腰钻进岩壁裂开的缝隙。
石阶潮湿的苔藓蹭过手背，他踉跄着往下滚了两步，反手将青铜灯按在岩壁上——灯焰突然收缩成豆粒大小，暗红的光裹住他的身影，像被吞进了黑暗的肚肠。
密道里的霉味呛得他鼻尖发酸。
陈靖贴着石壁站定，耳力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上方传来青衫人的呼喝，“分两队，一队守入口，一队跟我下去！”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尸傀拖行肢体时刮擦石阶的刺响。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灯身——这盏灯是师父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当时老人咳着血说：“灯油是先天卦象淬的，能藏生机，能断因果。”此刻灯油在壶中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不安。
“推演模式，剩余卦象点：37。”陈靖默念着，闭眼前的瞬间，无数重叠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他看见自己往左拐进死胡同被尸傀撕碎，往右躲进储物间被黑衣人堵个正着，甚至蹲在暗格里都被搜出来割了喉——直到画面闪到最深处，某个蒙着红布的木柜后，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存活概率：82%。”陈靖睁开眼，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
他摸出怀里的断刃，刀刃在掌心压出红痕——痛觉让他清醒。
密道的岔路口就在三步外，左边石壁上有道半指宽的裂缝，漏进的微光里浮动着尘埃。
他侧耳听了听，右边传来衣料摩擦石壁的声响，是黑衣人搜索队来了。
“呼——”陈靖屏住呼吸，贴着左边墙壁滑进裂缝。
刚藏好，两个提着鬼头刀的黑衣人就从他刚才的位置走过，刀鞘擦着石壁迸出火星。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骂：“影主说这小子重要得很，老子看就是个会跑的耗子。”另一个嗤笑：“你懂什么？
守轮人要的棋子，自然金贵些。“
守轮人？
陈靖的瞳孔骤缩。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词——上一次是泥地里那具腐尸说的。
他咬住舌尖，腥甜漫开，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推演画面：木柜、红布、羊皮纸。
现在需要绕过这队黑衣人，往密道深处走五十步，左转三次，然后
“叮——”
一声脆响惊得他差点撞墙。
是青铜灯！
灯身不知何时开始震颤，灯焰突然窜高三寸，在前方照出个蒙着红布的木柜。
陈靖的心跳漏了一拍——和推演画面里的一模一样！
他猫着腰冲过去，指尖刚碰到红布，就听见身后传来“咔”的轻响。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拐角处亮起两盏鬼火灯。
两个黑衣人举着灯，灯芯上的幽蓝火焰映出他们腰间的铜牌：幽冥宗外门执事。
为首的执事眯起眼，刀疤从左眉斜贯到下颌：“小老鼠，躲够了？”
陈靖的右手死死攥住红布。
推演模式里，这时候他有两种选择：硬拼或继续躲。
硬拼的话，以他青铜阶的卦象点，最多支撑三招；躲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木柜下方的缝隙——刚好能塞进一个人。
“起！”他低喝一声，红布被猛地掀开。
木柜里的气味比密道更腐臭，混杂着血锈味和香灰。
他看见最上层摆着七盏青铜灯，和他手里的那盏纹路相似；中层是几卷羊皮纸，最上面那卷的封皮上，用朱砂写着“幽冥宗总纲”；最下层...他的呼吸一滞——是半具干尸，后颈刻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曼陀罗花。
“抓活的！”刀疤执事的刀已经出鞘。
陈靖抄起最上面那卷羊皮纸，转身就往木柜下钻。
木刺扎进手臂的痛他顾不上，只听见头顶传来刀劈木柜的巨响，木屑劈里啪啦砸在背上。
他摸出怀里的破妄符，反手贴在木柜侧面——符纸腾起白烟，执事的脚步声突然乱了，“那小子往左边跑了！”
“往左是死路！”另一个执事喊。
陈靖趁机从木柜另一侧的暗格里钻出去，羊皮纸被他压在胸口，能清楚感觉到上面的字迹隔着布料硌着皮肤。
密道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熟悉的艾草味——是赵虎的熏香！
他记得赵虎说过，若是遇险，就在密道里撒艾草粉，风会引着他找到出口。
“在这儿！”刀疤执事的刀光擦着陈靖的耳尖劈下来。
他猛地矮身，青铜灯撞在石壁上，灯油溅出几点火星。
火星落在执事的衣袖上，立刻腾起蓝焰——这灯油掺了师父的卦象点，专克阴邪！
执事惨叫着打滚，另一个执事举刀要砍，陈靖抬脚踹在对方膝弯，借着对方踉跄的空隙，一头扎进艾草味最浓的岔道。
出口的光越来越亮。
陈靖听见外面传来赵虎的大嗓门：“李长老！
这边有动静！“接着是李豹的沉稳声音：”守住四周，别放跑一个。“他撞开最后一道石门时，晨雾正漫过山林，赵虎的拳头已经举在半空，见是他，立刻换成拍他后背：”奶奶的，老子在外面守了半宿，还以为你喂尸傀了！“
陈靖把羊皮纸塞进李豹手里，喉咙发紧：“幽冥宗要在十五夜血祭玄霄山，名单上有三十七个轮回者...包括影主的真实身份。”李豹的手指在羊皮纸上顿住，抬头时目光如刀：“你确定？”
“推演了七十二次。”陈靖抹了把脸上的血，青铜灯在他掌心渐渐冷却，“活下来的那次，就为了这个。”
赵虎凑过来看，突然骂出声：“操！
这不是玄霄派的刘副掌门吗？
他奶奶的早看他不对劲！“李豹将羊皮纸收进袖中，转身对随从道：”传我命令，玄霄山各路口设暗桩，十五夜前不许任何可疑人物上山。“他回头看向陈靖，目光缓和了些：”你做得很好，先去调息。“
陈靖靠在树桩上，看着李豹和赵虎迅速布置人手。
晨雾里，几个弟子正往四周的树上系红绳——那是监视网的标记。
他摸了摸后颈的曼陀罗印记，突然想起密道里那具干尸。
灯油在壶中又开始发烫，像在提醒他：这局棋，才刚下到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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