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夜来得像块浸了墨的布，转眼间便将玄霄派的飞檐青瓦裹进浓稠的黑暗里。
陈靖蹲在演武堂屋脊，鞋底与青苔相蹭的细响被山风揉碎，他望着后山那株老梅树的轮廓，喉结动了动——推演界面里标注的“子时三刻，梅香起”，此刻正准得可怕。
后颈的轮回印记突然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烙铁贴着皮肤。
陈靖垂眸扫过掌心，推演界面浮起淡金色的光：“关键节点触发概率97%，阿福铜铃、小红迷香、张龙刀势，三者需在15息内重叠。”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灯，灯芯里跳动的幽火映出眼底的冷光——这盏灯是盲眼道尊留的，灯油掺了先天卦盘的卦纹碎片，能照破轮回者的隐匿术。
“叮——”
一声铜铃轻响刺破夜色，陈靖的瞳孔骤然收缩。
后山方向，阿福那身破棉袄在梅树后晃了晃，腰间铜铃被他攥在手里，正一下下磕着树干。
这小子怕动静太大惊了敌人，竟用布包着铜铃只放半响，和推演时“全力敲铃”的方案差了三分火候。
陈靖指尖掐住瓦当，指节发白——但很快，他看见阿福突然蹲下，从怀里掏出个泥团狠狠砸向林深处。
“嗷！”
一声闷哼混着枝叶晃动声传来。
陈靖嘴角勾起半寸——这是他教阿福的“诈敌术”：用泥团引蛇出洞，逼对方暴露位置。
果然，推演界面跳出新提示：“黑袍喽啰3人，距阿福17步，持淬毒短刃。”他摸出怀里的碎玉，卦纹亮起的刹那，盲眼道尊的声音在耳边掠过：“人心可推演，但变数在人心。”
“陈哥哥！”
演武堂侧门突然传来极轻的抽气声。
陈靖转头，正看见小红缩在门后，布包被她捏成了团，迷香粉从指缝里漏出来，在月光下像团淡白的雾。
她原本该等梅香最浓时撒粉，可此刻山风正往演武堂里灌，若再等半息，迷香就要被吹到院外。
陈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瓦里——这丫头太紧张了，把“闻香撒粉”记成了“见香就撒”。
但下一刻，他的呼吸突然松快。
梅香裹着迷香的甜腻飘进演武堂，混着酒气、刀鞘摩擦声——李虎的酒葫芦“当啷”砸在青石板上，他拎着铁枪从廊柱后闪出来，枪尖挑开半扇窗：“老张！
那味儿对了！“
张龙的刀光几乎是贴着李虎的枪杆劈出去的。
这位追魂门幸存者的刀没开刃，刀背却裹了层玄铁，专破轮回者的护体罡气。
陈靖看见他手腕翻转的弧度——和三天前在演武堂里练了百遍的“断筋式”分毫不差。
推演界面的进度条疯狂跳动，“盟友协同度”从89%跳到95%，最后那个缺口终于填上：万剑三小姐的梅花针正从东南方急射而来，针尖上的寒芒在夜色里划出银线。
“先天卦盘，我来了。”
这声音像块冰锥刺进陈靖耳中。
他抬头，正看见周无劫立在山脚下的古松顶，腰间轮回玉牌泛着幽蓝，身后跟着二十道黑影——不是轮回者，是被他用禁术操控的玄霄派弟子，眼白翻得只剩一点黑瞳，指甲长得像弯钩。
陈靖的推演界面突然炸出刺目的红光：“主敌周无劫，星耀阶位，因果干涉力可扭转小局，存活概率骤降至23%！”
“阿福！
退藏剑阁！“陈靖吼出声，同时从屋顶跃下。
青铜灯在他手中迸发强光，照得那些被操控的弟子捂眼尖叫——灯油里的卦纹碎片正灼烧他们体内的禁术印记。
周无劫的剑已经刺过来了，剑身上缠着黑色雾气，陈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他侧身的角度比推演时偏了半寸，剑锋擦着左肩划过，血珠溅在青铜灯上，竟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好个先天卦盘。”周无劫的声音里带着笑，“难怪守轮人说你是变数。”他手腕一抖，黑雾凝成锁链缠向陈靖的脖颈，陈靖却突然甩出怀里的碎玉。
玉上的卦纹彻底炸开，像道金色的网兜住黑雾——这是盲眼道尊用毕生修为封在玉里的“定数诀”，专破因果类法术。
周无劫的瞳孔缩成针尖，锁链“啪”地断裂，他向后急退三步，却撞进了张龙的刀网里。
“太行铁枪！”李虎的吼声震得房瓦乱颤，铁枪带着风声从侧面刺来。
周无劫旋身挥剑，剑刃与枪杆相击迸出火星，可他没注意到万剑三小姐的梅花针已经到了——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穿透他的护体罡气，扎进他的肩井、曲池、委中三大要穴。
陈靖趁机扑上去，青铜灯重重砸在他后颈，周无劫闷哼一声栽倒在地，那些被操控的弟子也跟着瘫软成一团。
“走！”周无劫咬着牙爬起来，甩出一把黑色药丸，药丸落地化作浓烟。
陈靖想追，却被张龙拽住胳膊：“别中了调虎离山计！
藏剑阁有结界，阿福和小红在里面！“他喘着粗气看向四周，月光下躺了七八个黑袍喽啰，都是被迷香放倒的。
推演界面的存活概率终于跳到98%，但陈靖的后颈还在发烫，他摸了摸，指尖沾了血——刚才那剑划得比他以为的更深。
“陈兄弟。”李虎蹲下身，用枪尖挑起周无劫掉落的玉牌，“这玉牌上的纹路...和你后颈的印记好像。”
陈靖接过玉牌，凉意顺着掌心窜进血脉。
玉牌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守轮人·戊”。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推演界面最上方的倒计时重新开始跳动，而先天卦盘在他体内发出嗡鸣，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演武堂，陈靖望着周无劫消失的方向，突然听见藏剑阁方向传来阿福的喊：“陈哥哥！
小红说...卦盘在发光！“
他握紧玉牌，转身往藏剑阁跑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后颈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的痕迹竟隐隐显出卦象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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