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灯笼越来越近时，陈靖的鞋底已经磨破了。
他能感觉到张龙的胳膊在发抖——这汉子方才替他挡了周无劫的第二剑，左肩的衣料早被黑雾灼出焦洞，血珠子顺着刀鞘往下淌。
“李虎！”陈靖扯开嗓子喊，声音撞在玄霄派的竹篱笆上。
竹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李虎举着火把冲出来，火光照得他浓眉倒竖：“你们俩这是被狼掏了窝？”话没说完就瞥见陈靖怀里鼓囊囊的账册，瞳孔猛地一缩，“那是......”
“先进屋！”陈靖拽着张龙踉跄跨过门槛，后颈的先天卦盘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铁贴在脊椎上。
他能听见山风里隐约的脚步声——周无劫那帮人没追上来，可绝对没放弃。
正厅的烛火“噼啪”炸响。
王豹掀开门帘冲进来，腰间的九环刀撞得门框咚咚响：“老子在屋顶都瞅见乱葬岗冒幽火了！”他盯着张龙肩头的伤，粗着嗓子骂，“哪个狗日的下黑手？”
“先看这个。”陈靖把《轮回兵录》拍在八仙桌上。
账册封皮的血字在烛光里泛着暗紫，刘彪刚凑近就倒抽口冷气——这位总爱摇羽毛扇的智囊，此刻扇骨攥得发白，“守轮人...炼轮回者为兵？”
“第三十八页。”陈靖指尖压在泛黄的纸页上，“我的名字。”
满屋子抽气声。
李虎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到王豹的裤脚，那汉子竟跟没知觉似的，盯着“陈靖，待炼”四个字，喉结滚了又滚：“合着咱们在玄霄派拼杀，都是人家炉子里的炭？”
刘彪突然按住账册，羽毛扇在烛火下投出乱晃的影子：“周无劫的玉牌纹路，和密道石板上的卦纹一样。
我前日翻玄霄派典籍，发现五十年前有位’血手阎罗‘王雄，总用带卦纹的剑——“他猛地抬头，”周无劫那把剑，剑柄刻的是’雄‘字！“
陈靖的推演界面在眼底亮起。
他闭眼时，无数条时间线在脑内炸开：王雄，当年以“替天行道”之名屠了七大门派，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玄霄派的藏经阁里，确实有半页残卷记载他与“轮回空间”有染...
“他要巩固势力。”陈靖睁眼时，推演结果已经清晰，“炼轮回者为兵，要么对抗守轮人，要么自己当守轮人。”他手指敲了敲账册，“咱们发现这东西，就是他眼里的‘潜在威胁’。”
王豹“哐当”抽出九环刀：“那还等个屁！
老子现在就去掀了他老巢——“
“子时三刻。”陈靖截断他的话，推演界面上的倒计时在跳，“后山密道。
他会带二十七个黑袍人，周无劫打前锋，孙狼偷袭。“他转向张龙，”你和李虎守密道入口，绊马索埋左边第三块青石板下。“又对王豹，”你跟刘彪跟我迎敌，火油罐子在西厢房，搬十坛到院门口。“
李虎抹了把脸：“你咋知道？”
“卦象点够。”陈靖扯了扯嘴角，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卦象点在流逝——为了推演这三天，他几乎榨干了白银阶的容量。
但值，“信我，今晚过后，他再不敢小瞧咱们。”
子时的风裹着露水。
陈靖蹲在院墙上，望着后山那片黑黢黢的林子。
他怀里揣着三个火折子，靴筒里插着从乱葬岗捡的青铜钉——推演显示，这些东西能在关键时候砸晕周无劫。
“来了。”刘彪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这位智囊的羽毛扇不知何时换成了短刃，“十三个人，带刀，周无劫在最前面。”
陈靖摸出个火折子。
当周无劫的剑尖刺破林边的蒿草时，他猛地一甩——火折子精准掉进密道入口的绊马索堆里。“轰”的一声，浸了油的麻绳腾起火焰，张龙的刀光紧跟着劈下来，惨叫声刺破夜空。
“好小子！”王豹的九环刀已经抡圆了，“爷爷在这儿呢！”
混战开始得比推演还快。
陈靖看见周无劫的剑挑飞李虎的朴刀，看见黑袍人的匕首擦过张龙的耳尖，也看见那个穿墨绿锦袍的身影——王雄，正站在混战圈外，手里转着块刻着卦纹的玉牌。
“陈靖！”王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算到密道就算赢？”他抬手，“孙狼，取他项上人头。”
陈靖的后颈突然刺痛。
推演界面里，一道猩红的线直冲他面门——孙狼，这个总躲在阴影里的高手，此刻正攀着竹篱笆，手里的淬毒短刃泛着幽蓝。
“在这儿！”陈靖大喊一声，侧身撞向旁边的火油坛。“哗啦”一声，油泼了满地，他借势滚进阴影，反手摸出青铜钉。
孙狼的短刃擦着他发梢扎进土里时，陈靖的钉子已经钉进对方手腕——这是推演里第73种可能的反击方式，成功率92%。
“啊！”孙狼踉跄后退，短刃当啷落地。
陈靖扑上去，膝盖顶住他胸口，青铜钉又扎进他肩窝：“说！
王雄还有什么后手——“
“走！”王雄的喝声像炸雷。
陈靖抬头时，只看见墨绿锦袍的一角消失在林子深处，周无劫和剩下的黑袍人正边打边退。
“追！”王豹举刀要冲，被刘彪一把拉住：“别中圈套。”他指了指地上的黑袍人尸体，“这些人脖子上都有守轮人的标记。”
陈靖松开孙狼，从对方怀里摸出块令牌——和《轮回兵录》封皮上的卦纹一模一样。
他盯着王雄消失的方向，先天卦盘在体内嗡鸣得更厉害，像在预告什么。
“跑了？”张龙捂着肩头走过来，血还在渗，“这老匹夫......”
“没跑远。”陈靖把令牌收进怀里，推演界面上，一条新的时间线正在展开——王雄的玉牌，孙狼的伤，还有那本《轮回兵录》里没翻完的页数。
他望着渐亮的天色，嘴角勾出个笑，“下一次，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林子里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
陈靖摸了摸怀里的账册，那里头，“陈靖，待炼”四个字正在被晨光染成金色。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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