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公所的油灯在风里晃了晃,陈靖捧着粗瓷碗,姜茶的热雾模糊了他的眼。
阿福蹲在门槛上啃红薯,腮帮鼓得像仓鼠,小红缩在长条凳角,手指绞着被烟火熏黑的衣袖——她刚才替受伤的妇人包扎,指节还沾着淡褐色的药汁。
“陈兄弟,这姜茶可还烫?”王五的大嗓门震得房梁落灰,他把铁尺往桌上一磕,“等天一亮,我就派人押着那邪教头子去府城。
您放心,这案子我肯定记您头功!“
陈靖喝了口茶,舌尖被姜辣得发麻。
他的掌心隔着粗布衫贴着怀里的玉牌,那东西从刚才就没消停过,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布料都在烙他的皮肉。“王捕头,”他放下茶碗,指节在桌沿敲了敲,“我想去村东头老槐树那再看看——那邪教的祭坛烧得太彻底,保不齐还有漏下的法器。”
王五拍着胸脯应了:“您尽管去!我让两个兄弟跟着——”
“不用。”陈靖笑着摆手,“就几步路,再说阿福这小子眼尖,比官差管用。”他冲阿福使了个眼色。
那小乞丐立刻把最后半块红薯塞进嘴里,蹦起来拍着胸脯:“陈大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小红也跟着站起,被烟火熏黄的睫毛忽闪:“我...我也去。
刚才在绣坊,要不是陈大哥,我早被金线勒死了...“她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凳面,露出底下新鲜的木茬。
王五没多拦,反正这小村早被官差围得铁桶似的。
陈靖走出村公所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夜风,是怀里的玉牌突然一烫,烫得他踉跄了半步。
老槐树的焦枝在月光下投出蛛网似的影子。
陈靖站在祭坛废墟前,阿福举着火折子晃了晃,照亮满地碎陶片和未烧尽的黄纸。
小红缩在他身后,盯着焦黑的树干上那道深痕——那是陈靖用半块玉牌劈开金线时留下的。
“阿福,守着路口。”陈靖摸出玉牌,月光下,那道淡金色纹路正沿着碎片边缘游动,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点在他心口:“靖儿,你体内的卦盘不是死物,它要吃’粮‘。
这粮不是香火,是天地间的气数,是人心的执念...“
玉牌突然发出嗡鸣。
陈靖心口一热,先天卦盘在体内转动,他能清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碰撞——玉牌里残留的精神力,和卦盘自带的推演之力,像两条纠缠的鱼,在他识海里翻涌。
“推演。”他低声说。
卦象点在意识里流动,10点、20点...青铜阶的100点容量被烧得发烫。
眼前浮现出无数光影:他把玉牌贴在眉心,纹路窜进他的太阳穴;他将玉牌埋进祭坛焦土,吸收了残余的阴煞之气;他把玉牌还给王五,第二天就被邪教余孽截杀
最后一个推演画面突然清晰:玉牌上的淡金纹路钻进他的掌心,沿着血脉爬向心脏,卦盘的转动声变得沉稳,推演时长从1日跳到3日,因果线在他眼前变得像串铜钱,一枚枚排得整整齐齐。
“原来如此。”陈靖呼出一口气,额角渗出汗珠。
青铜阶的卦象点已经耗尽,他却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玉牌是离魂髓,能凝精魄,更能当“引子”,把周围的神秘能量往卦盘里引。
就像师父说的,卦盘要“吃粮”,这玉牌就是递到嘴边的饭碗。
他把玉牌按在眉心。
凉丝丝的触感顺着皮肤渗进去,淡金纹路像活了似的钻进他的太阳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朵里放大,远处村公所的说话声突然变得清晰,连阿福藏在裤腰里的半块红薯散发的甜香都钻进了鼻腔。
“陈大哥?”阿福的声音从路口传来,“你...你眼睛怎么了?”
陈靖摸出怀里的铜镜子——那是他街头算命时用的。
月光下,他的瞳孔泛着淡金色,像撒了把金粉,又慢慢褪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识海深处有团火在烧,那是精神力在疯涨。
“试试推演时长。”他默念。
卦象点重新开始累积,这次他没急着消耗,而是盯着意识里的计时器——原本只能推演1日的刻度,现在稳稳停在3日位置。
他试着模拟阿福下一刻的动作:阿福会挠挠后脑勺,说“陈大哥你莫不是中邪了”,然后真的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陈大哥,你刚才那眼神,跟戏文里的活神仙似的!”
小红凑过来,怯生生地碰了碰他的手背:“陈大哥的手好暖...比姜茶还暖。”她的指尖刚触到他掌心,玉牌的纹路突然闪了闪,小红猛地缩回手,眼睛瞪得溜圆:“我...我刚才看见...看见好多金色的线,缠在陈大哥身上!”
陈靖心里一震。
这说明玉牌不仅增强了他的推演能力,还让他的因果线变得可见——至少对某些敏感的人来说是这样。
他正想再试,后颈的汗毛突然又竖了起来。
这次不是玉牌在烫,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他识海里钻,像根冰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阿福,”他声音沉下来,“去村西头看看。”
“村西头?”阿福挠头,“那不是片乱葬岗吗?
王捕头说早清过了——“
“去。”陈靖打断他,把玉牌塞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那股不祥的气息是从西边来的,像团阴云,裹着腐烂的青草味和铁锈味。
小红攥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陈大哥...我也觉得冷,冷得骨头缝里都是冰...”
阿福从腰间抽出根烧火棍——那是他从祭坛捡的,表面还沾着焦黑。
陈靖摸了摸怀里的玉牌,卦盘在体内转得更快了。
他能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人的,像有什么东西拖着铁链,在乱葬岗的荒草里爬。
“走。”他说,声音像淬了冰。
阿福把烧火棍往怀里一揣,挡在他和小红前面。
小红的手指还揪着他衣袖,但这次没哭,只是咬着嘴唇,跟着他往村西头走。
月光被乌云遮住了一角。
陈靖望着前方黑黢黢的乱葬岗,能看见几簇幽蓝的鬼火在跳动。
那股不祥的气息越来越浓,他甚至能听见低低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念诵什么咒语——
“先天卦盘...饵...”
是那个邪教头子的声音。
陈靖的脚步顿了顿。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牌,那东西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
他知道,今晚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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