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学武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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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破风,是罗三丰的好兄弟,他曾在军中做个先锋小兵,从不肯老老实实接受军队管理。

刀破风身材矮小,以精巧刺杀、无影遁形为长。他做先锋,要么领命突围,要么先潜做哨。他本是江湖中人,无意在战场厮杀,可江湖之大,莫非王土,家国覆灭时,也无江湖可言。

后来机缘巧合下,刀破风就在罗三丰手底下当了兵。

刀破风当兵,军功和处分一样多,原因是他嗜酒,如鱼不能离开水。

杀破巴图一战时,刀破风拿到了战舆图,一战首功。只可惜第二日,他为炫技,醉酒潜入敌营,被敌军发现围剿,差点丧命。所幸他喝的不多,回来时折了一条腿。

罗三丰气得不轻,当场喊人来打了四十军鞭,打的刀破风直骂娘。骂了一夜,刀破风清醒了,离开军营再也没回来过。

都说刀破风记了罗三丰的仇,只有罗念成知道,刀先生伤及骨头,已无力再扬马沙场。

刀破风离开之后,就住在附近的龙泉山上,在破庙中栖身,给和尚们修砖打瓦,过的是有一天活一天的日子。

这件事情,刀破风只告诉了罗念成一人。他这人,喜欢和小孩玩。

罗念成带着妹妹罗念生来拜师的时候,刀破风冷笑一声,道:“你见过哪个人学武功,是拜瘸子的。”他把裤腿儿撩开,半条腿在空中晃荡。

寻常孩子,看见这个就避之不及,吓得哇哇大叫的也有。罗念生却笑道:“大家都说我没脑子,你却正好没有腿子,咱俩都缺一点什么东西。”

刀破风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对!”他终是愿意留念生察看几日,他道:“先在这里伺候我两日,要是不合格,仍旧领回家去吧,我可不想自由自在的日子多一个拖累。”

念生却还不乐意,道:“你还挑呢!你有什么本事,我且先看看!”

刀破风微微一笑,劈手向前,做出一个正经功夫的样子。念生盯着他这虚架势,心中自然轻慢于他。

刀破风道:“三招之内,我必取下你头顶发带。”

念生摸了摸头上发带,系的结实,徒手解开还得一段时间呢。再说,那玩意在头顶上,莫说三招,就是十招,我也不能够将我头顶露给你。

念生自然不信。

刀破风跃起一步,劈手来夺,念生以手遮挡,顺势后退。

谁知念生的手尚未碰到刀破风,自己头上的发带就已然被解下。一阵风过,散落的发丝遮挡着念生的眼睛,发丝间凑成一张完整的脸,展示着刀破风得意的笑容。

不需要三招,两招就发带到手!

好快,在念生劈手这一瞬间,刀破风已然从侧而过,他手中捏着的一片叶子,竟将发带割开。念生知道,要是刀破风不是来这片树叶来割开她的发带,而是来割开她的脖子,此刻她已经没命了。

这一招,不仅唬住了念生的神,也勾住了她的心,她当即就愿意随刀破风学习。

刀破风却也没有什么特定的套路去教她。在做饭时,就顺手教两招刀法,在下山时,就教两招轻功。大部分时间,刀破风都在睡觉和喝酒,他躺在树上,指挥念生去替他摘野果子酿酒。

念生却也听话,她从心底服了刀破风,自然拿出十二分的尊敬,刀破风教她往东,她绝不可能往西。

以刀破风来看,念生果真是少有的奇才。

她的骨头异常柔软,可于窄缝中迅速脱身;她的速度灵巧如山猫,须臾之间可攀爬至树梢,且树干树枝毫无动静;最妙的是她擅用刀,尤以短刀匕首为长,虽不以真刀练习,木棍都能用出花儿。她对武艺之道的悟性极高,刀破风自创的六十四手近身术,只是闲来摆弄几招,她就照猫画虎学的差不多。

刀破风暗暗纳罕:罗三丰出了名的靠力气杀敌制胜,罗念成一脉相承,骨头如铁,又僵又硬,教也教不会。这小丫头的妈,该是怎样的厉害人物,怎么能生下这么个奇才。

一个月后,念成来看成绩。

刀破风不仅认了念生做徒弟,还吹下海口,道:“这孩子,不出二年,就可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

念生拜师,蓝氏是不知道的。念成带念生出门,也不过是说去外面上私塾,蓝氏深宅后院的妇人,出不得远门,怎知念生去向?

但念生数日不归,蓝氏心焦,再问念成时,念成只说给念生在外面寻了一个武馆,念生愿意学,是好事。

蓝氏道:“大公子,按说你教导念生,我该谢你。可是念生自小脑子不好,我惟愿她能做个逍遥的女孩儿,什么武艺,什么功夫,不学也罢。”

念成道:“二夫人,咱们将门之子女,为国征战,哪有不学武的。再者,念生爱学,也有报国之心。”

蓝氏慌张不已,道:“念生单纯,又是个女孩子。我不要她涉足江湖,不要参与战争。”

念成微微一笑,道:“有些事,要念生自己去选,有些路,也要念生自己去走。况且你知道,这寂寞将军府,总是关不住她的。”

蓝氏还要说些什么,念成却转过身去,只管写自己的字儿,他微微道:“二夫人,你我都是她的亲人,我爱她之心如你疼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念生每每回来,绝口不提刀破风之事,只把刀破风教习的武功,一遍遍揣摩。蓝氏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儿,只是再过几日,念生便又消失不见。

蓝氏虽担心,但心思之八九,还在念伽的病上,自然有些顾不上对念生的监督。蓝氏想着,等老爷解甲归田的折子一批下来,到时待了念生兄妹隐居山林便是了。

数月后,在龙泉山林间,刀破风靠肉眼已无法分辨念生之身影。有时风吹草动,他都觉得是念生在捉弄他。

念生由刀破风之六十四手转化,自创了童子功法“七步杀”,十步之内,指哪打哪,七步之内,可破咽喉。

刀破风将此事讲给念成听,道:“六十四手,手手是刺杀之招。我教她六十四手,实删减了不少,为的是让她学会防身与自卫。念生武学造诣高,由我近身六十四手转化,如今已得出七步杀之技。我曾看过,速度虽强,但毕竟力量有差,还不到功夫火候。她虽无杀人之念,我却怕她年纪尚小,若哪日性起,不慎伤了人,岂非是我的罪过。”

念成微微皱眉,道:“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她能怎么杀人,玩儿罢了。”言语中并不放在心上。

念生十二岁,常以男儿装束示人,出落的翩翩如虹,灵动如玉。

念成问念生,是否愿意入九思童子营,为国效力。

念生天真烂漫,脑中空空,除了痴心于武艺,心中唯有母兄。又想到娘兄在府中平安度日,自己学了武艺却毫无用途,便道:

“你说来听听,有趣的话,我就去。”

念成道:“九思童子营,是圣祖所创,已历…”

还未说完,念生便道:“我听不得这些文绉绉的话术。你只说,那其中可好玩吗?”

罗念成点头,道:“童子营中,都是与你差不多的少年,他们个个人中龙凤。营中还有诸多大将师傅,真刀真枪的教你们学习武艺。能从童子营中获得名次的话,个个都会是了不起的大将军。”

念生看着念成,道:“你也是从里面出来的?”

念成点头,他从袖子中拿出几粒梨膏糖来,递给念生,自己却也吃了一块。他道:“为兄从童子营出身,却并没有成为想象中的大将军。犹记得那年,为兄在战场上几乎丧命…为兄…一生之遗憾就是此事。”

念成总喜欢给念生梨膏糖,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蹲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念生讲。念生对大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童子营,也要打仗吗?”

“念生,你这样好的武艺,难道不愿意为国杀敌吗?”念成没有回答,他抛出问题。

念生道:“我不喜欢打仗,我只想周围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要是敌人来犯时呢?你不得不拼着一身的武艺去保护周围的人啊。念生,你天生就是战士的材料。”念成道。

“假设真有那一天,我想我的心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念生并不如念成那样为难,她想的很简单,她道,“我母亲常年吃素,为的是替哥哥积累福报。师傅也吃素,师傅也讨厌战争。我想,我不适合打仗。”

念成有些急了,他道:“咱们家,咱们家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人儿。念生,为兄将自己、将我们一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怎可这样想。”

念生道:“如果你说的童子营,只是学习武艺,比斗本事,我就愿意替你去争夺一番。打仗杀人的事情,我不会干。”

念成叹了一口气,道:“设立童子营,只是为了选拔一些天赋较高的童子。童子们并没有实战经验,不会送你们去打仗。”

“那我便去吧。”念生不再犹豫,她想为长兄去完成这遗憾。

念成道:“你真愿意?”

念生点点头,道:“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便愿意为你补上这个遗憾。”她一副身板犹如青松,挺拔高昂。

念成眼中映着念生的身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他看着念生,道:“咱们还需要约法三章。”

念生道:“你说来我听听。”

念成道:“其一,不可以真姓名入营。”

念生道:“这是为何?”

念成道:“若亮出咱们定西将军的名号,别人怎肯拿出真本事与你比试?”

念生不屑道:“谁稀罕那将军府的名声。”

念成道:“其二,不可暴露出你是女子。”

念生道:“好。”

念成道:“其三,不必要时,咱们不可相认。为兄操持军中练兵事宜,若被别人知道了,反而不利于你。”

念生思忖一阵,道:“就依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