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女子学武,防身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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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母亲同我说了这些个过往。

原来我的母亲蓝氏璎珞,曾是将军府的侧室夫人。将军年过四十,膝下才有一子,大夫人便又做主娶了两房侧室,我母亲进门早,都称二夫人。

我母亲进门后,腹中有了双生子。将军和夫人都非常高兴,将我母亲安置在东苑,倾心照看。大夫人日日烧香,保佑我母亲能生下儿子。

我母亲天生的忧思过度,很怕这孩子生不下来。

好容易生了下来,我妹却大哭不止,三日不肯停歇。稳婆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大夫人却不肯相信。她抱着我,道:“将军府的孩子,命里就带着力气。哭一哭没什么。”

大夫人真是好人,母亲体弱不能时,都是大夫人照看我们兄妹。大夫人请了最好的奶娘,看着我妹一天天的安静下来,看着我们一日日的长大。

可天不睁眼睛,这样慈爱的大夫人有一日忽然一病不起,终究一命呜呼。三夫人几番挑唆,认为是妹妹不祥,冲撞了大夫人。母亲与三夫人争辩了几句,不慎将怀着孕的三夫人推倒。

当时,大小姐初掌家事,又新丧母。遇到此棘手的事情,难以处理。可大小姐也架不住三夫人如此挑拨。那时将军征战在外不曾在家,大小姐做主,将我们母子三人赶了出来。

大小姐也并非铁石心肠,自我母亲出来后,她也曾苦苦寻找,但多年未果。好巧有日,她在附近寻到了她母亲送给我母亲的镯子,当下就派人四处打听,终究找到了我们母子三个。

这段历史,母亲从没有说过。这十年来,对我们的父亲、对她的过去,她三缄其口,丝毫未曾透露过。

我一时间竟无法消化这么多的东西,但我却忽然想清了一些事情:例如,我这穷苦的清理猪肠子的母亲居然会识文断字,手把手教习我和妹妹写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我的妹妹不经雕琢,就天有生那样好的武艺天赋。

“这么说,我们是将军的孩子吗?”我追问。

“是将军府的孩子。”母亲定了定神,点头认可。

我环顾这破屋草堂,回想着十年来我们母子是过着怎样的凄惨生活。突然天降如此富贵,我倒有些承受不住。

我缓缓躺下,百感交集。

喜的是,从此我母子三人不必再忍饥挨饿,我也终从死神手中逃出了一条命;忧的是,我这半残的身体,去了将军府又不知是怎样光景?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并没有在家耽误太久,我醒来后,我们便随着黄妈妈的车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上下,是长姐念慈持家。家中还有大哥念成,及三夫人所出的念柯小姐和念赟公子。念柯年不足十岁,念赟仅是三岁孩童。

将军府分外、中、里三进,里面一进,分东西两院,东院自然是念慈及念柯带着念赟居住。西面打扫了出来,预备给母亲和念生居住。里面还建了小院两三间,听闻将军的两三房姨娘妾侍住在里头。

念慈将我安排在中进长春阁里,她道:“长春阁日光普照,寒冬也暖如春日。念伽身子不好,住那里正合适。”念慈考虑周到,但说话的口吻却十分严肃,使我不敢亲近于她。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母亲十分紧张,她道:“念伽身体虚弱,一时离不得我。自然和我同住,等到身子好了,再搬出去不迟。”

念慈思忖了一番,道:“没有说男子住进内院的道理,且内院年轻姬妾甚多。若二夫人坚持,只好委屈挤住在长春阁里头。”

我母亲自然高兴。只是念生不愿意,吵着要和我们一起住。

念慈绝不退步,道:“府中小姐万没有离开内院的道理,外面小厮奴才、卫士兵将来来往往,你住外面,不成体统。”

念生不肯,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我待要说上几句,念慈向念生道:“你若觉得孤单,就随我来住吧。二夫人来往内院如此方便,日日相见,住不住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念生委屈巴巴的看着我,似乎想让我为她说上两句。可我可亦知深宅内院自有规矩,不比村郊野外。更何况,念生也逐渐大了,总不能天天像个野小子似的,跟着念慈学些规矩也好。

我轻轻拍着念生的手,道:“你是大姑娘了,怎能和哥哥再住一起?等我好些,我再带你一起玩。你瞧,我们不过是隔着一道墙罢了。”

念生自小懂事乖巧,见我如此说,也就不言语了。

来到将军府,条件自然是好上千百倍。一动一行都有丫头婆子照看,不再受风霜侵扰之苦,不再有难以果腹的窘迫,连大夫问脉诊病,几乎都是随叫随到。

我比从前,似乎再无性命之忧。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月以后,我还不能起身。夜里睡眠不足两更,白日却昏睡如猪。勉强爬起来想看两本书,却感觉气浮于胸,不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行走就更不必说,百步之路,如行走在刀尖上。

母亲无暇顾及内院的念生,时时刻刻照看着我,唯恐我哪日再背过气去。

每当我问及念生,母亲总是叹气:“罚跪去了。”

听母亲讲,原来念生来了将军府,百般不适应。规矩不愿学,话也不曾听,每日只知道上墙趴瓦无所不作。将军府家规森严,念生稚子小儿,自然吃了不少苦头。

母亲却很想得开:“念生是需要人管教管教,如此上天入地,以后还不晓得闯出什么祸来。”

我却知道念生的心思。

她自小艰辛,心中全是家母弱兄,如今忽然离了去,那个直肠子如何能适应的来?况且我十天有八九天竟是睡着的,念生心里烦闷,找事儿干罢了。

我道:“念生心思单纯,不过是忽然进了这深宅大院,不适应罢了。娘,你还是和念慈说说,不要管她太紧。”

母亲笑道:“你管好你自己吧!念生那性子,哪有吃亏的。”

疲乏亏空似我,也只能点头同意。此刻我大有寄人篱下之感,哪里还能插手家事,只盼望着将军府上下都是好人,不要为难我那苦命的妹妹。

又过一个月,我还不能起身行走,若想出门去,还需丫头们推着轮椅。我心急,向母亲道:“不知为何,头脑上没有从前那样混沌,但这运气出力上,还是和从前一般虚弱。”

母亲只好请来念慈和大夫,询问是否要再开一方。大夫却说我上次大病,损了基本,现在宜静养。

念慈道:“二夫人,你切勿心急。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上次病重没能及时止损,这一疗程,怕要三五个月。”

我每日和药罐子一样,哪怕是不吃饭,也必要喝药,搞得我味觉都退步了许多,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我若不服药,便气喘虚汗不止,我若服药,便昏睡不止。哪样都不好受。

念生每日都来看我,可惜我总也在睡觉。有时感觉到念生在旁无聊一阵,自己没个乐子,自己也就去了。有时好容易遇上我清醒,兄妹两个稍微多说一会儿话,我这气就不太匀乎。母亲赶紧撵走念生,让我休息。

一日母亲前去拜佛,丫头贪睡忘了锁窗。夜间来了风雨,我着凉后高烧不退,昏迷过去。

梦中,我好似见到念生,她一袭白衣覆身,作一身女子装扮,如观音降世。我上前去想拉着她的手问问近况。可惜她双眼通红,忽然以利刃刺向心脏,瞬间血如涌泉,染红了白纱轻衣。

我大叫一声愤然起身,才发觉眼前哭红眼睛之人,是我的母亲。

原来我高烧不退,在长春阁躺了三日有余,黄妈妈连着让我吃了三天的‘天机丸’,才将我救活过来。我醒来后,精疲力尽,似睡未睡间,总是记得念生那一道雪中白梅般的身影。

“念生呢。”我问母亲。

“她出门去了。”母亲回答。

“出门?出什么门?”这是将军府,又不是那草棚,将军家的女公子,出门去做什么。

“去了哪里?”我追问。

母亲似是更加担心我,她将我按到床上,道:“家里被她弄得鸡飞狗跳,管也管不住。大公子说带她去外面找了个先生学规矩。”

我心一沉,道:“我要见见念生!”

母亲满口答应,说午饭后就去找念慈,接回念生来与我见面。

翌日,念生果然来了,我放心许多。念生不似从前那样无聊,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我并不了解的光芒。她见我康复许多,内心实在高兴,宛如一个白痴的孩子。

我直问她:“最近你去哪个先生哪个学规矩?几天了都不着家?”

念生是直肠子,从来对我没有半句欺瞒之言,听见这话,她眼睛上下一转,道:“师傅不让说。”

我道:“师傅不让说什么?”

念生道:“师傅说不让说他的名字、他的来历和我们在学的武功。”

我心敏感,哪个正经老师不让学生说这些?学的什么不正经的武功还不让说?——念生单纯,可世间人心之险恶,又岂是她能料到的。

我道:“那我不问了,也不逼你说。你模仿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念生上了套,道:“那倒是可以。”

说实在的,我并不通武艺,况且念生出门学艺不过两月,估计也学不出个什么样子来。我只是想想看看她有没有学坏。

好在念生所模仿的动作,不过是些基本武艺,我看着她舒展拳脚,蹦蹦跳跳,活像个小兔子,我道她好不容易有个爱好,且女子学武也好,起码可以防身健体。

我的身体时好时坏,母亲全身心扑在我身上,我们自然对念生的看管少了一些。自打她去拜了师父,着了魔一样。原来几天回来一次,后来竟半月一月才回来一次。回来之后也不消停,必然找个地方,偷摸学她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