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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像块浸水的生宣在崖底洇开。小花猫抖落皮毛间的星光,看晨雾从石缝里抽出银丝,将夜色的残片缝缀成露珠。溪水突然变得粘稠,裹着隔夜的月光在卵石间流淌,仿佛银河在练习蛇形舞步。

风来的时候,小花猫正在舔舐前掌的裂痕。她携着崖顶松针的私语掠过耳际,鬃毛般的晨光被揉碎成金粉,洒在小花猫翘起的胡须上。“你的银丝真漂亮。”她的呢喃让整片白桦林竖起耳朵,树叶们窃窃私语着传递这句赞美。

小花猫追着那缕薄荷味的风奔跑,肉垫碾碎满地碎钻般的霜晶。风在林间忽而蜷成旋涡,忽而舒展成飘带,最后停驻在白桦枝头喘息。“你跑起来像团滚动的蒲公英。”她笑得枝头积雪簌簌坠落,惊醒了树洞里冬眠的七星瓢虫。

白桦林正在举行光的弥撒。光束穿过枝桠的彩窗,在它们身上投下移动的圣痕。风儿卷起枯叶跳起华尔兹,那些金黄的圆舞者时而聚成星环,时而散作光尘。“你刚才说...”小花猫喘着气倚着树干,“说我的胡须...”

“像初春的柳条,又像老琴师的银弦。”风儿突然正经起来,声音里掺了雪水般的清冽,“特别是逆光时,会散射出七种不同频率的光晕。”她的指尖掠过小花猫的脸颊,带起一串带电的颤栗。

它们并排躺在覆满青苔的倒木上,看云影在树冠间隙游弋。风儿教小花猫辨识云的笔记:卷云是天使的羽毛笔,积云是巨人的棉花糖,那缕细长的钩卷云,定是某个孩子放错风筝的丝线。“其实我刚刚想说...”她突然翻身支起下巴,“西南方向三百里外,有片会唱歌的沙丘。”

正午的阳光将她的轮廓熔成半透明时,风儿开始收拾行囊——她把林间的松涛灌进玻璃瓶,将草尖的露珠串成项链,最后摘了片虹彩薄膜般的桦树皮作信纸。“该去叫醒南方的睡莲了。”她系好鹿皮靴的缎带,发梢沾着花粉做的金粉。

分别时它们交换礼物:小花猫给她最柔软的耳后绒毛,她赠小花猫一缕编成麻花辫的晨风。当她跃上云朵马车,整片白桦林突然开始摇晃银币般的叶子,奏响天然的八音盒送行曲。

沿着她指引的方向行走时,怀里的晨风辫发出风铃般的叮咚。某个转弯处,那缕风突然挣脱束缚,在小花猫鼻尖留下薄荷味的吻痕,旋即将自己撕成千万份,散入正在苏醒的旷野。远处传来她最后的耳语:“告诉遇见的海浪,我永远记得它脊背上的虹彩。”

黄昏时,小花猫在岩壁上发现风儿的涂鸦——用花粉写的歌谱卡在石缝里,蚂蚁们正将其搬运进地底宫殿。暮色中,那些音符突然开始发光,演奏出她途经沙漠时录制的星尘圆舞曲。

枕着松针入睡前,小花猫小心梳理被山风抚乱的胡须。月光为其镀上水银涂层时,忽然明白风儿馈赠的深意:美好的事物如晨雾易逝,但那些瞬间的光泽,会永远镶嵌在记忆的琥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