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是从腐木年轮第七圈长出来的。伞盖上点缀着十二颗晨露,菌褶里藏着昨夜被月光浸泡过的孢子。小花猫的爪子陷进潮湿的松针堆时,正巧看见菌柄在晨雾里投下蝴蝶形状的影子。
“我总在苔藓的气味里闻到她鳞粉的甜香。”小花猫蜷缩在蘑菇旁,尾巴尖扫落松树结痂的琥珀。项圈上的银铃沾满山毛榉花粉,每粒花粉都在诉说蝴蝶教他破解的年轮密码。
蘑菇忽然抖落伞盖上的露珠,十七滴水精准落进卷成碗状的橡树叶。小花猫的胡须触到水面时,涟漪中浮现出蝴蝶用翅尖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所有离别都是倒着生长的根须,终将在某个菌丝网络里相握。”
他俯身啜饮的瞬间,松林开始分泌蜂蜜色的光。菌褶突然延展成旋转楼梯,每级台阶都由风干的蒲公英绒毛铺就。蝴蝶正站在第三层台阶上梳理触角,左翅的月牙伤疤里开出一簇簇紫苜蓿。
“你迟到了三场梅雨。”蝴蝶的复眼里流转着八百个晨昏的光影。小花猫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长出了正在抽穗的燕麦——原来喝下的露珠正在他体内构建温室,每根血管都成了蝴蝶迁徙的航道。
他们并肩穿过由菌丝编织的晨雾桥,桥下流淌着固态的月光。蝴蝶教他把影子折成纸船放入月光河,纸船瞬间化作发光的蜉蝣群。“你看,”她的触须轻点他湿润的鼻尖,“我们放生的每个瞬间都在其他时空靠岸。”
蘑菇伞盖突然开始下雨,雨滴里裹着松脂的叹息。小花猫惊觉蝴蝶的翅膀正变得透明,菌丝楼梯在身后逐节崩塌。“别回头数消失的台阶,”蝴蝶将最后一片鳞粉按进他的项圈,“有些存在要靠遗忘才能保鲜。”
当最后一丝菌褶的荧光熄灭时,小花猫正趴在腐烂的松果上流泪。泪水渗入蘑菇根部的刹那,地底突然传出蝴蝶用菌丝传递的密语:“你此刻的体温,正在温暖某个寒冬里我结冰的翅膀。”
山雀掠过树梢震落积雪,小花猫项圈上的鳞粉突然开始光合作用。他望着蘑菇伞盖上新凝结的露珠,终于明白那个幻觉的真意:每滴被饮下的思念,都会在身体里建成永不坍塌的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