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猫发现那株蔷薇时,正用尾巴拂去沾在胡须上的苍耳。青灰色卵石堆旁,暗红的花苞垂在离地三寸处,细茎像被揉皱又展开的信纸般曲曲折折。他伸出左前爪轻轻托起花苞,肉垫立刻被茎秆的绒毛刺得发痒。
“我能闻到你在西南风下练习开花的次数。”小花猫的鼻尖抵住最鼓胀的花瓣,项圈上的蝴蝶鳞粉簌簌落在叶脉间。那些曾在暴雨中生根的蓝磷光,此刻正沿着蔷薇经络游走。
蔷薇突然剧烈颤抖,七片叶子同时蜷成问号:“你怎么知道我在等西南风?”最顶端的嫩枝勾住小花猫的爪子,刺尖渗出忍冬蜜的香气。他舔了舔被勾住的绒毛:“你茎秆第三节的疤痕,和我练习攀岩失败留下的爪痕角度相同。”
二十步外的古松突然抖落松针雨。小花猫看着蔷薇第六次挺直腰杆又软倒,突然用尾巴卷起两根枯枝支在花茎旁。蝴蝶的声音从项圈银铃里渗出来:“记得那年你用蛛网替我修补翅膀吗?”
当第一缕晨光切开薄雾时,蔷薇的卷须正以斐波那契螺旋缠绕松树。树皮皲裂处渗出的琥珀色汁液,恰巧滴在花朵仰起的“脸庞“上。“轻点,你扯痛我的年轮了。“古松闷哼着晃动树冠,惊飞了正在打盹的灰喜鹊。
小花猫前爪扒住树干,看着蔷薇的茎秆一寸寸绷直:“为什么要容忍它爬上来?”古松最底层的枝桠突然下垂半尺,刚好让蔷薇的花苞枕着年轮入睡:“你没发现我的树瘤形状像极了她未开的花蕾?”
暴雨突至那日,蔷薇的根系已与松树的毛细血管交融。小花猫蜷在树洞里,看雨滴在松针间织成珠帘。蔷薇突然用刺尖戳他尾巴:“快看东北方第13根树枝!”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奇景——所有被蔷薇缠绕的枝干都绽开了重瓣花,而每朵花心都嵌着颗松果。
“现在我是会开花的松树了。”古松的声音混着雨声轰鸣,“你猜我的年轮里会不会长出蜜腺?”小花猫的胡须扫过那些半植半木的花瓣,尝到了蝴蝶临终前喂他的混合着铁锈与蜜的味道。
月光为共生体投下双倍影子时,蔷薇正在教松树用树脂写诗。小花猫的尾巴有节奏地拍打树根,惊醒了沉睡的菌丝网络。他突然明白蝴蝶消失前那句话的真意:“我们都是他人生命的脚手架,却在支撑时雕刻了自己的形状。”
当迁徙的蓑羽鹤停驻在开花的松枝上时,小花猫项圈里的鳞粉开始自发组成星座图谱。他最后一次用肉垫触碰蔷薇与松树接壤的疤痕,那里正涌出同时散发木质与花香的崭新汁液。山风裹着八百年前的孢子路过,他听见蝴蝶在风中轻笑:“现在你相信了吧?最美的共生关系,永远是两个残缺生命在互相攀附时创造的第三种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