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追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斩钉截铁。
“什么？”黑衣首领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宫主向来杀伐果断，今日被伏击吃了亏，竟然就这么算了？
墨九城没有解释。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染汐消失的那片林地边缘，仿佛能穿透重重树木，看到那策马疾驰的青色身影。林风穿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的气味——不是血腥，不是草木泥土，而是一缕极其隐晦的、甜腻中带着一丝腐朽感的异香。混杂在血腥与尘土之中，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凝聚，几乎难以察觉。
就是它！姚夜门派的引蛊檀香！虽然极其稀薄，但绝不会错！
染汐的话，瞬间得到了无声的印证！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刚才面对染汐致命一剑时更甚！姚夜门……他们的爪子，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出来了！比前世他所知的，还要早得多！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前世那噬心蚀骨的剧痛、满城哀嚎的炼狱景象、以及城楼上那最后充满悔恨的对视……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脑海！
不能再重蹈覆辙！绝不能！
墨九城霍然转身，玄色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扫过每一个惊疑不定的手下，最终停留在官道延伸的远方，那是染汐离去的方向，也是这盘死局中，唯一可能撬动的生机所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林间：
“收拢人手，原地疗伤戒备。”命令下达，不容置喙。
黑衣首领张了张嘴，看着宫主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凝重与决绝，终究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躬身抱拳：“是！”
墨九城不再多言。他翻身上了那匹不安的黑骏马，动作矫健依旧，却多了一份沉凝。他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再次投向染汐消失的方向，仿佛要穿透空间的阻隔，将某种讯息送达。
片刻之后，他猛地一夹马腹！
“驾！”
黑骏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朝着与染汐撤退方向截然不同的一条林间岔路疾驰而去！马蹄翻飞，卷起滚滚烟尘，瞬间便冲入了幽深的林木之中，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腻檀香气味。
林间空地，只剩下九阙宫的黑衣武者们面面相觑，处理伤口的动作都带着茫然。宫主这是……要去哪里？方才那女子的话，还有宫主那句关于伤疤的回应……究竟是何意？一股无形的、比刀剑更令人心悸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官道之上，染汐策马狂奔，劲风扑面，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墨九城那最后一眼，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突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风声，从侧后方急速迫近！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带着一击必杀的狠辣！
染汐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维。握缰的手猛地一勒，枣红马长嘶人立而起！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乌光擦着她方才头颅所在的位置，“笃”地一声深深钉入前方道旁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尾羽兀自剧烈颤抖，竟是一支通体漆黑的短小弩箭！
毒箭！
染汐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她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是官道旁一处茂密的灌木丛！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枝叶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只是幻觉。
是谁？姚夜门的杀手？还是……九阙宫的报复？不，墨九城若想杀她，刚才在林中就是最好的机会，他绝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那会是谁？
“大小姐！”紧随其后的寒江渡弟子们惊怒交加，纷纷拔出兵刃，警惕地围拢过来，护住染汐。
染汐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她目光死死盯着那没入树干的漆黑弩箭，以及箭杆末端沾染的一点点极其微末的、暗褐色的粉末。那粉末散发出的气味……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腥。
又是檀香！姚夜门！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染汐心底升腾而起。他们果然无处不在！刚才在林中墨九城身边嗅到的那一丝，并非偶然！这毒箭，既是试探，也是警告！
她正要下令搜查那片灌木丛，另一侧的山道上，骤然传来急促而熟悉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迅疾如雷！
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侧方一条斜插向官道的山道上，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正四蹄腾空，如一道撕裂山林的黑色闪电，风驰电掣般俯冲而下！马背上，玄色身影挺拔如松，衣袍在疾风中向后猎猎飞扬，不是墨九城又是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之快？！
染汐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寒江渡的弟子们更是瞬间绷紧了神经，刀剑齐刷刷对准了那冲来的不速之客，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墨九城的目标极其明确！黑骏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染汐所在的位置！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眼看就要撞入寒江渡弟子仓促组成的防御圈！
“保护大小姐！”有人厉声大喝。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刹那，墨九城猛地一勒缰绳！黑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带着巨大的惯性，在距离染汐马头不足一丈之处硬生生钉在原地！马蹄重重踏落，激起一片尘土。
墨九城端坐马上，气息沉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冲刺从未发生。他深邃的目光越过那些如临大敌的寒江渡弟子，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染汐脸上。
尘土飞扬，遮蔽了部分视线。染汐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迎上墨九城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不再是林中初见的惊涛骇浪，而是沉淀下来的、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染汐姑娘，”墨九城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染汐耳中。他无视周围所有指向他的兵刃，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官道旁那棵钉着漆黑弩箭的树干上，然后缓缓抬起，重新锁住染汐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现在，信了么？”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染汐身后惊疑不定的寒江渡弟子，最终定格在她脸上，抛出了那句在林中未曾说完、此刻却重若千钧的话：
“蛊虫喜檀香……这一次，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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