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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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匕首的防滑纹路,金属表面还沾着未完全干涸的丧尸体液,黏腻的触感混着矿泉水瓶里剩下的半瓶清水,在布条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超市自动门的玻璃上倒映着她破碎的脸——左颧骨处的伤疤在晨光中泛着粉紫色的新肉,那是三天前被丧尸指甲划过的痕迹,此刻已愈合得只剩淡淡凸起的纹路,就像被橡皮擦过的败诉判决书,虽留痕迹却不再鲜血淋漓。

晶核在胃里泛着奇怪的温热,不是食物下肚的充实感,倒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血管里游走。她舔了舔后槽牙,那里还残留着晶核碎裂时的微咸,像极了当年在法庭上紧张时咬破口腔的血腥味。作为江城律所最年轻的刑事辩护律师,她曾在十二场无罪辩护中让十二名被告人重获自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丧尸的小脑里寻找生存的筹码。

自动门的电子锁早已失效,门框被不知什么重物撞出凹陷,叶晴侧身挤进去时,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玻璃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超市里的货架大多倾倒,食品区的包装袋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腐坏的食物在常温下发酵出酸臭,混着血腥味形成独特的末世气息。她的瞳孔在昏暗里微微收缩,适应了半分钟才看清前方三米处倒着一具丧尸——确切地说,是半具,胸腔以上被某种利器削去,脊椎骨白森森地戳在烂肉里。

“不是我的杰作。”她低声自语,匕首横在胸前慢慢靠近。丧尸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淡金色的纤维,像是某种化纤布料。叶晴蹲下身,战术手电筒的冷光扫过地面,拖曳的血迹显示这具尸体是被拖到此处的,而拖拽的痕迹在五米外的日用品区消失。她的指尖划过丧尸颈侧的伤口,截面平整得惊人,不像是丧尸互相撕咬的结果,更像是经过训练的人类用利刃所为。

“幸存者。”这个词在脑海里蹦出来的同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突然发出滴答声。叶晴猛地抬头,锈迹斑斑的管道正在往下滴水,水滴在地面积成的水洼里倒映出晃动的光影。她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这是在法庭上察觉对方证人证词漏洞时才有的直觉——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不是丧尸那种拖沓的脚步声,而是更轻、更有节奏的踩踏声,像穿了轻便作战靴的人类。

右手瞬间攥紧匕首,左手摸索着后腰的格洛克17,叶晴贴着货架慢慢移动。前方的货架间隙里闪过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高速路服务区遇到的变异犬,那种被病毒侵蚀后四肢退化、靠腹部肌肉蠕动的怪物,也是这样的移动轨迹。但刚才的黑影有明显的人形轮廓,膝盖弯曲的角度显示它还保留着直立行走的能力。

“出来。”她的声音在货架间回荡,带着法庭上质询证人的威严,“我闻到你身上的碘伏味了,小腿的伤口在流血,滴在地面的频率是每五秒两滴。”黑影猛地顿住,叶晴趁机绕到货架另一侧,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褪色工装服的男人正靠在婴儿奶粉货架后,右手里的登山刀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左小腿的裤管被划开,血肉外翻的伤口还在渗血。

“别过来!”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登山刀在脖子上压出红痕,“你吃了晶核对不对?你眼睛在发光!”叶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在昏暗里竟能清晰分辨男人瞳孔里的恐惧,就像戴上了夜视仪般,晶核带来的副作用正在显现。她放缓动作,将格洛克17放在地上,刀柄朝外,匕首也插在身前三米处的货架上。

“我叫叶晴,之前是律师。”她举起双手,掌心朝内,这是在谈判时表示无威胁的姿势,“你受伤了,我有医药包,在左边裤兜。”男人的视线扫过她腰间的战术腰包,喉结滚动着:“律师?现在还有法律吗?”这句话让叶晴想起最后一次开庭,被告在证人席上突然暴起咬断法警手指。

“法律存在的地方,是人类还没放弃自己的时候。”她慢慢蹲下,从腰包取出碘伏和纱布,“你看,我没有武器,你可以拿我的刀杀了我,但你更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死在这里。让我包扎伤口,我们聊聊。”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丧尸的浑浊,也没有幸存者常见的癫狂,只有和他在部队时老班长一样的沉静。登山刀“当啷”落地,他靠着货架滑坐在地,露出左胸上的退伍军人标识牌。

他叫陈建军,原江城特警,感染爆发时正在超市执行任务。叶晴用镊子夹出他腿上的玻璃碎片,听他讲述三天前的战斗:超市里有二十七个幸存者,推举了以前开货车的老周当队长,直到昨天早上老周偷偷吃了从丧尸脑子里挖出的晶核,然后像变了个人,抢走所有武器和食物,带着三个亲信离开,临走前用消防斧砍死了阻拦的会计老王。

“晶核……吃了真的能治伤?”陈建军看着叶晴脸上愈合的伤疤,喉结滚动。她想起胃里还在发烫的异物,点头:“也可能有副作用,比如夜视能力,或者……情绪变化。老周吃了之后变得暴躁?”陈建军嗯了声:“他把老王的头砍下来时在笑,说我们都是等着被审判的垃圾。”

超市深处突然传来货架倒塌的声响,金属碰撞声里夹杂着丧尸特有的嘶吼。叶晴猛地抬头,看见后方的通道里涌出七八只丧尸,最前面的那个穿着超市制服,腹部肿胀得像是怀了孕,腐烂的内脏拖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陈建军想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摇晃着摔倒,叶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推进旁边的储物柜,自己则抓起格洛克和匕首冲向丧尸群。

晶核带来的视力强化让她清楚看见每只丧尸的弱点:左前方那只丧尸的下颌骨断裂,攻击时会先往左偏;中间的肥胖丧尸心脏位置偏右,需要瞄准第二根肋骨。子弹在弹匣里只剩七发,她算着弹道,三枪放倒三只,剩下的四只已经扑到跟前。匕首精准刺入最近那只丧尸的眼窝,脑浆溅在防护面罩上,挡住了右侧的视线。她凭着听觉侧身躲过攻击,反手将匕首刺进第二只丧尸的小脑,温热的晶核在掌心硌得生疼。

“叶律师!”陈建军的声音从储物柜方向传来,带着惊恐,“上面!”叶晴抬头,只见天花板的通风管道被撞开,三只四肢扭曲的变异丧尸正倒挂着,唾液从畸形的嘴里滴落,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后颈的冷汗瞬间浸透衣领,这是比普通丧尸更危险的存在,它们的皮肤呈现灰黑色,关节处凸起的骨刺划破了管道铁皮。

右手的格洛克已经打空,叶晴将空枪砸向最近的变异丧尸,趁机冲向货架区。变异丧尸的速度极快,落地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其中一只的手臂竟延长了一倍,骨刺末端滴着绿色的毒液。她突然想起在律所时看过的卷宗,有个连环杀手喜欢用硫酸毁尸,那些受害者的皮肤溃烂程度和眼前的毒液腐蚀痕迹惊人相似。

“接着!”陈建军从储物柜里扔出一把消防斧,叶晴接住的瞬间,斧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发疼。最近的变异丧尸已经扑到面前,她本能地挥斧劈下,却在骨刺即将刺中胸口时,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看”见了丧尸骨骼的弱点,肩胛骨与颈椎连接的关节处,那里有半厘米的缝隙。斧头顺着这个缝隙切入,丧尸的头颅带着骨刺轰然落地。

剩下的两只变异丧尸发出高频尖叫,叶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晶核带来的热流正在往脑部聚集。她突然福至心灵,将手中的晶核朝最近的变异丧尸砸去,晶核表面的荧光在昏暗里划出轨迹,丧尸竟本能地转头去追,给了她宝贵的三秒钟。消防斧再次挥出,这次砍在另一只丧尸的膝关节,骨刺断裂的脆响中,她听见陈建军在喊:“它们的晶核在脊柱末端!”

当第二颗晶核被匕首挖出时,叶晴发现它比普通丧尸的晶核更亮,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法律条文里那些拗口却严谨的条款。变异丧尸的尸体正在快速腐烂,五分钟后就只剩骨架,而她掌心的晶核却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它们在进化。”陈建军靠在储物柜上,用止血带绑紧了腿,“老周带走的物资里有实验室防护服,他说要去城北的生物研究所,那里可能有病毒源头。”叶晴看着掌心的两枚晶核,普通丧尸的呈灰白色,变异的则是金白相间,就像有罪与无罪的界限,在末世变得模糊却致命。

超市外的晨光终于完全照亮大地,叶晴扶着陈建军走出自动门,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引擎轰鸣声,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正朝着超市方向驶来,车顶上架着机枪,车身上喷着猩红的“审判”二字。陈建军的手骤然收紧:“是老周的人,他们开始清理幸存者了,说要建立新的秩序。”

叶晴看着越野车越来越近,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晶核,那里还留着变异丧尸晶核的余温。曾经她在法庭上用法律条文为弱者辩护,现在她手中的“辩词”变成了晶核与武器,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从未改变——无论是面对法官还是末世暴徒,她始终知道,真正的审判,从不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而是在混沌中守住人性的天平。

“躲到废墟里。”她将陈建军推进旁边的巷口,自己则站在路中央,晨光勾勒出她微驼却坚定的背影,“我来和他们谈谈,关于‘审判’的定义。”越野车的刹车声尖锐响起,枪口对准她的瞬间,叶晴举起了双手,掌心朝上,那里躺着两枚晶核,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芒,像极了开庭时法槌落下前,最后一页辩护词上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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