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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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消逝的烙印

消毒棉球擦过掌心的瞬间,张元宝猛地蜷起手指。三天前还狰狞如蜈蚣的血痕消失了,皮肤平滑得像是被熨斗烫过,只留下一圈淡青色的晕影,像皮下埋着一团将熄的鬼火。他死死盯着那道残痕,指腹反复摩挲着凹陷的纹路——那里曾是齿轮图腾的源头,如今却只剩一片冰冷的虚无。

伤口愈合得很好。校医朱莉摘下手套,胸牌在晨光中晃出一道银弧。她的指甲涂着暗红色甲油,边缘有些剥落,仿佛刚抠过潮湿的墙灰。张元宝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关节里灌了铅,每次转身时脖颈都会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的视线扫过白大褂下摆——右口袋鼓出一截针管形状的凸起,随着她配药的动作,管壁上闪过一串极小的字母:Nyx-7。这标记与三天前器材室银箱上的如出一辙,喉间顿时泛起铁锈味。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阴影爬上诊疗床,朱莉忽然凑近,香水味裹着福尔马林的气息钻进鼻腔:不过张同学最近……常做噩梦吧?

柜子上的貘兽木牌突然震颤,针管啪嗒掉进搪瓷托盘。张元宝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痒,仿佛有虫卵在血管中孵化。他缩回手臂,余光瞥见朱莉后颈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团纠缠的紫色血管,又似游弋的鳗鱼。

2.针尖上的谎言

深夜的医务室像口冰窖。张元宝蜷在隔帘后假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两小时前,朱莉为他注射的营养剂在血管里游走,像一条冰冷的蛇啃噬骨髓。冷汗浸透病号服时,他听见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

朱莉背对着他站在药柜前,白大褂褪至腰际,露出后颈大块溃烂的皮肤。腐肉中嵌着半片鱼鳞,边缘泛着与跑道相同的暗紫色。她正用镊子从冷藏箱夹出一条活蛆,蛆虫头部裂开五瓣口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嘤咛:不够……还要更多祭品……

黏液滴落的声响中,蛆虫被按进溃烂处,血肉翻涌的咕啾声令人作呕。张元宝摸向枕边的木牌,却抓了个空。黑暗中,朱莉猛然转身,溃烂的皮肤已恢复如初。她掀开隔帘微笑,针尖抵住他锁骨:睡不着?再加一针镇静剂吧。

月光在针管上折出一道冷光。张元宝翻身滚下床,撞翻器械架夺门而逃。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忽明忽暗,像一只充血的眼。他跌进楼梯间,摸到口袋里的木牌时浑身一震——血珀中心多了一粒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

3.铁笼考场

太平间的冷气从地缝渗出。困意如潮水漫过头顶时,铁链拖地的声响撕开寂静。再睁眼,他站在环形看台上。下方是体育馆改造的巨型考场,数百张课桌排列成八卦阵,每张桌上摆着铁笼,笼中蜷缩着穿校服的考生。黑色雾气从地缝涌出,缠绕着铁笼编织成茧,茧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准考证编号。

本次模拟考计入升学档案。广播里传出国字脸老师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请考生在收卷铃响前保持清醒。

张元宝扑到栏杆边。靠近主席台的铁笼里,老丁正用头撞击栅栏,额头的伤口渗出青色黏液;佳佳撕下裙摆塞进嘴里,布料被咬穿后露出森白牙齿;更远处,林小雨的笼子已经空了一半——她的左臂化作黑雾,正在吞噬自己的右腿,关节断裂处钻出细小的紫色触须。

血珀突然爆发出炽光。张元宝翻过栏杆纵身跃下,落地时掌心传来灼痛。消失的血痕重新浮现,这次泛着鎏金色,如熔岩在皮肤下流淌。黑雾触须毒蛇般缠上脚踝,他踉跄着冲到老丁的笼前,鎏金血痕按上铁锁的刹那,符咒般的锈迹纷纷剥落。

你手上……在发光!老丁的惊呼被此起彼伏的尖啸淹没。黑雾聚集成人脸,正是民国山庄那些缝眼新娘的模样。张元宝穿梭在铁笼间,鎏金光芒所到之处,铁栅栏熔成赤红的铁水。被解救的考生却像提线木偶般僵立,眼眶里涌出的黑色蠕虫落地即化作灰烬。

张元宝!看上面!佳佳的尖叫撕开裂隙。体育馆穹顶睁开一只巨型竖瞳,瞳孔中央浮现国字脸老师扭曲的面容。黑雾幻化的镰刀劈头斩下,张元宝抬手格挡,鎏金血痕与刃口相撞迸出火星。倒影中,他背后浮现出貘兽虚影,象鼻卷起风暴,犀目射出金光。

五锁不全,你救不了任何人……竖瞳淌下血泪,铁笼中的考生突然同时转头,脖颈扭转的咔哒声如鞭炮齐鸣。

4.焚心之痛

张元宝在病床上弹起,喉咙里呛出黑烟。晨曦透过窗帘缝隙切割着病房,掌心的鎏金血痕正在消退,皮肤下残留着岩浆流动般的灼痛。他掀开被子,《人体解剖图鉴》的空白页上潦草地记录着梦境:铁笼即祭坛,黑雾食清醒者。

朱莉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他迅速藏起笔记,摸到枕下的半块焦黑牌位——何晓芸三字边缘泛着青光。门开了,朱莉端着药盘微笑:该换药了。她的脖颈光洁如新,唯有耳后隐约露出半片鱼鳞。针管再次抵上皮肤时,张元宝突然抓住她手腕:护士长,2012届的何晓芸……是您的病人吗?

药盘翻倒在地。朱莉的瞳孔瞬间铺满鳞状纹路,又迅速恢复清明:档案室火灾烧掉了所有记录,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离开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白大褂口袋滑落——民国装束的朱莉站在栖云山庄匾额下,怀中抱着穿学生装的何晓芸。背后题字墨迹斑驳:1934年夏,与爱女芸儿。

5.双生之魇

月光浸透病房。张元宝摩挲着木牌上的貘兽纹,血珀中的黑点已蚕食大半。走廊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有人拖着湿透的裙裾爬行。

门缝下渗入腥臭的血水。穿胭红旗袍的女人倒吊着从窗沿垂下,缝线崩裂的眼眶里钻出鳗鱼触须,喉咙发出朱莉的声音:好孩子……把木牌给我……她的旗袍下摆撕裂,露出鳗鱼尾巴,鳞片缝隙嵌满紫色碎石——与操场坑洞中的完全一致。

鎏金血痕骤然发烫。张元宝撞碎玻璃跃上梧桐树,听见病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巨响。女人四肢反折着爬出窗口,所经之处留下紫色黏液。他在树杈间摸到冰凉的东西——何晓芸的铭牌,不知被谁系在枝头。血珀突然与铭牌产生共鸣,民国山庄的牌坊虚影在夜空中一闪而逝。女人发出惨叫,化作黑雾遁入地底。

6.残卷密语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元宝摊开掌心。消失的血痕彻底隐形了,只有触摸时能感受到皮下岩浆般的涌动。他望向医务室窗口,朱莉正在给针管填充新药剂,嘴角扬起与国字脸老师一模一样的弧度。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短信:明晚子时,跑道第三棵梧桐树下——你父亲的钟表还剩最后三圈。

掌心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青光中浮现父亲最后的画面:暴雨中的天文台,周大海将饕餮领带夹按在青铜门上。陈浩的躯壳、林小雨的鱼刀、何晓芸的骸骨……所有线索如齿轮般咬合,发出宿命般的咔嗒声。

黑猫的嘶鸣划破黎明。张元宝咬破指尖,在窗棂上描出栖云山庄的倒计时符号。血珠渗入木纹的刹那,整栋宿舍楼传来锁链绷断的轰鸣。他知道,下一次闭眼时,貘兽会带他坠入更深层的噩梦——那里藏着父亲用命换来的,最后一道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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