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浴室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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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水雾中的窥视

通风管道的铁皮锈迹斑斑,张元宝的膝盖抵在冰冷的金属接缝处,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会激起细碎的锈屑。消毒水的气味与河底淤泥的腥臭在管道中纠缠,凝成粘稠的雾霭,像一条无形的蛇缓缓爬过他的喉管。手电筒射出的光束刺破黑暗,浮尘在光柱中翻涌如星海,最终定格在女浴室第三隔间的瓷砖上——那里泛着一层诡异的幽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砖缝窥视人间。

朱莉的白大褂下摆垂在积水中,布料吸饱了污水,沉沉地贴在地面,宛如一片漂浮的裹尸布。她的指尖突然抽搐般蜷曲,指甲暴长三寸,甲缝渗出青黑色黏液,在瓷砖接缝处勾勒出扭曲的符文。砖缝间的青铜鳞片随之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嗡响,暗紫色的锈迹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

咔嗒——

金属碰撞声刺破死寂。张元宝屏住呼吸,看着朱莉的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她的脖颈拉长如蛇,皮肤下鼓起一串蠕动的肿块,尾椎骨刺破护士服,甩出一条覆盖青鳞的鳗尾。鳞片缝隙渗出黏液,滴落在地面时竟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出来吧,小老鼠。

朱莉的声音裹着黏腻的水声,在浴室墙壁间回荡。鳗尾扫过墙面,瓷砖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凹陷,露出一扇两人高的青铜门。门环是衔尾双鱼,鱼眼镶着的血珀与张元宝怀中的貘兽木牌如出一辙。她掏出一支针管,紫色液体注入鱼口的刹那,门缝渗出沥青般的黑液,在地面蜿蜒成狰狞的逃字。

张元宝的掌心符文骤然发烫,皮肤下齿轮纹路逆向旋转,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管中游走。他攥紧胸口的木牌,血珀中心的黑点已蚕食大半,如同一只贪婪的眼瞳,倒映着逐渐逼近的死亡倒计时。

2.青铜深渊

浴室重归死寂后,张元宝踩着隔断板跃下。青铜门内涌出的阴风裹挟着腐臭,石阶向地底无尽延伸,阶面湿滑如覆苔藓,每一步都像踩在巨兽的舌苔上。人骨长明灯嵌在壁中,颅骨眼窝里的磷火随他的脚步明灭,映出阶侧密密麻麻的抓痕:活祭永囚四十九日一轮回。那些刻痕深浅不一,有些带着干涸的血渍,有些则渗出新鲜的黏液,仿佛不同时空的绝望在此重叠。

石阶尽头的地下河泛着诡异荧光,河水黏稠如血浆,河面漂浮的鱼骨大如舟楫,骸骨间缠绕着褪色的校服碎片。张元宝刚踏入浅滩,小腿突然被冰凉的东西缠住——

抓到你了。

陈墨浮肿的面孔翻出水面,紫色碎石嵌在溃烂的皮肉里,像是被人强行按进血肉的诅咒。他的校徽在胸腔处摇摇欲坠,领口露出半截鱼线缝合的喉管,声音却从腹腔传出,带着空洞的回响:朱莉在每个铃铛里封了魂魄......铃响四十九声,溶洞就会坍塌...

岩壁上的青铜铃铛齐齐震颤。张元宝抬头望去,倒吊在洞顶的朱莉咧开嘴角,鳗尾卷住铁链荡下。她的长发垂进河中,发梢钻出无数透明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长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眼球,瞳孔收缩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触须如箭雨般射来,张元宝甩出木牌砸向岩壁凸起,青铜铃铛轰然齐鸣!声浪震落钟乳石,朱莉的触须在音波中碳化断裂,碎裂的眼球滚落河面,激起沸腾的泡沫。

左三右四,铃响魂归!陈墨的残躯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指死死扣住张元宝脚踝。他挣脱桎梏扑向对岸,踩碎的鱼骨迸出磷火,在岩壁投下巨大的貘兽剪影。那影子昂首嘶鸣,犀目射出金光,将追来的触须灼成灰烬。

3.铜镜诡影

暗河漩涡将张元宝卷入深处,河水灌入口鼻的瞬间,他尝到铁锈与腐肉交织的腥甜。后脑撞上钟乳石的刹那,幽光穿透水面——河底堆积如山的铁笼中,每具骸骨都保持着抓挠栏杆的姿势,指骨刻着褪色的准考证编号。一具纤细的骸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锁骨处的铭牌在波光中浮现:何晓芸2012,字迹被水浸泡得模糊不清,却与掌心的灼痛产生共鸣。

再睁眼时,他躺在溶洞浅滩上。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滴着血水,每一滴都在地面蚀出焦黑的孔洞。上万只青铜铃铛悬挂于蛛网铁链,饕餮纹瞳孔随火光流转,仿佛无数双眼睛正监视着闯入者。中央石台上的等身铜镜裂痕密布,镜框蟠螭纹缠着半截红盖头,黑色血丝从裂缝渗出,如活蛇般扭动着攀上他的鞋尖。

别碰镜子!

厉喝在洞中回荡。张元宝猛然回头,铜镜映出的竟是陈墨——他脖颈伤口翻卷如鱼鳃,手中锈迹斑斑的钥匙滴落青色黏液:四十九声铃响后,溶洞会坍塌......朱莉要用我们的魂魄喂饱地底的东西......

话音未落,血珠从洞顶坠上镜面。裂缝中的血丝暴起缠住张元宝手腕,将他拖向镜中世界。陈墨幻影抓住他另一只手,钥匙割破掌心,鎏金血痕与黑血相撞炸出刺目白光!镜面霎时龟裂,无数缝眼新娘的残影从裂缝涌出,嫁衣下摆滴落的黑血汇成倒计时符号:Ⅱ。她们的盖头掀起一角,露出被粗线缝合的五官,针脚处蛆虫蠕动,发出细弱的啼哭。

4.铃狱

黑暗中响起针管推液的轻响,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游走。张元宝在病床上抽搐着醒来,手背插着朱莉的针头,皮肤下凸起的血管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窗外暴雨如瀑,雷鸣中夹杂着青铜铃铛的余韵,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云层后敲打丧钟。

镇静剂过量会死哦。朱莉俯身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耳后鱼鳞擦过纱布,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张同学总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她的瞳孔在闪电中铺满鳞状纹路,又迅速恢复成人类的圆瞳,仿佛某种生物在皮下短暂苏醒。

他佯装昏睡,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掀开床单时,地面积水泛着荧光绿藻,一路蜿蜒至女浴室方向。掌心多了一道钥匙状烙印,与陈墨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完全重合,边缘渗出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子夜时分,青铜门再度开启。

张元宝攥紧偷来的手术刀潜入,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冷光。石阶上布满新鲜抓痕,指甲碎片与血渍混杂,延伸向无尽的深渊。暗河边岩壁钉着陈墨的校牌,背面潦草写着:东南角三铃。他攀上铁链,锈蚀的金属勒入掌心,割断第一根铁链时,铃舌婴儿骸骨突然睁眼,瞳孔映出朱莉狞笑的脸。

溶洞在震颤中崩塌,钟乳石如利剑坠落。张元宝抱着三只青铜铃坠入暗河,铃铛触水瞬间化为黑雾,幻化成缝眼新娘扑来。手术刀刺穿雾气时,镜中陈墨嘶吼:用钥匙开笼!黑血溅上铜镜,映出河底铁笼中蜷缩的骸骨——那正是陈墨最后的栖身之所。

5.镜渊回响

河底铁笼里,陈墨的骸骨紧攥着一本浸湿的笔记。泛黄照片从书页间飘出——1934年栖云山庄的合影中,朱莉搂着穿学生装的何晓芸,笑容温婉如生者。身后戴圆顶礼帽的男人左手缺了无名指,断口镶着紫色碎石,与操场坑洞中的如出一辙。笔记扉页用血写着:当倒计时归零,门将吞噬守门人的骨。

暗流将张元宝冲回浴室下水道,污水灌入鼻腔的刹那,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五锁不全,永夜必至......爬出隔间时,镜面渗出新的血字:七日将尽,每个字都在向下淌落粘稠的黑液,如同融化的沥青。钥匙烙印灼如烙铁,血珀中的黑点仅剩针尖大小,仿佛一只即将闭合的瞳孔。

窗外人影闪过。穿胭红旗袍的女人立于跑道中央,伞柄青铜铃铛随风轻晃。铃舌婴儿骸骨突然转头,朝着他的窗口咧嘴大笑,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齿列。她的旗袍下摆撕裂,鳗尾扫过地面,紫色碎石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宛如一条通往地狱的星河。

掌心符文再次逆向旋转。张元宝咬破指尖,在窗棂画出栖云山庄的倒计时符号。血珠渗入木纹的刹那,整栋宿舍楼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父亲的齿轮钟表,正在血月下走向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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