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午时,骊山日晷无影。月华种花瓣坠地成文,新纂《禹贡》篇记载的归墟穑仓四字忽明忽暗。陈四海拾起一片残瓣,见叶脉渗出咸露,在青砖上蚀出前朝未载的海疆图:自朔望岛东行九日,有墟如黍穗,夜则潮生沃土,昼则汐退成田。
洪熙宝船甲板突生异变,扶桑木年轮裂开,木纹间涌出三百粒刻满波斯星纹的黍种。王童心取黍种置于月晷,子时月光穿透星纹,竟在舱室地面映出完整的归墟航道图。
小暑日,船队抵归墟外围。但见海面浮城连绵,朽坏的秦汉楼船与唐宋商舶纠缠成田,甲板缝间生满五色黍穗。陈三叔攀上隋代五牙舰残骸,在舵轮间发现汉代渠犁——铁刃上黏着未曾见过的带刺谷种。
这是蒺藜粟!陈四海刮下谷种细辨,《岭南异物志》载其遇咸水则芒刺硬化,可作守田利器。
倭国水军驾龟甲船突袭,黍穗芒刺遇敌即飞射,却在触及船帆时软化如絮——原来归墟潮气已被人篡改,芒刺离根便失药性。
大暑飓风季,归墟船田突发怪潮。王童心带人潜入水下,见历代沉船龙骨间卡着青铜代田犁,犁面阴刻《淮南子》失传的潮耕篇。按图示以蒺藜粟根缠犁,果然镇住紊乱洋流。
陈三叔突发奇想,将秦汉楼船残舵改装成水车。当第一股海流推动舵轮时,锈蚀的郑和宝船绞盘突然自转,从深海卷起三百枚刻着罗马农谚的砗磲币,币孔涌出的竟是淡水泉眼。
立秋日,归墟上空现海市蜃楼。幻象中羽冠夷人正用珊瑚丈量潮田,手中《汜胜之书》竟用殷商文字批注。王童心命人焚蒺藜粟为烟,烟雾升腾处,幻象骤然清晰——夷人腰间玉珏纹路,正与洪熙宝船龙骨榫卯暗合。
倭国细作驾火船来袭,归墟船田突然自行解缆。唐宋商舶首尾相接成八卦阵,阵眼处的汉代楼船张满藤壶硬帆,帆面吸足潮气后竟重现《熬波图》淋卤法图文,将火船引至盐田自焚。
处暑时分,王童心在沉船间筑堰。按《潮耕篇》所述,以砗磲币为闸基,蒺藜粟根为筋络,历代船板夯成九重潮田。首茬黍穗抽芽时,倭国细作暗投毒藻,却被粟根自主缠结成堤——毒藻在堰内发酵,反成《陈旉农书》记载的绿肥。
陈四海取归墟海水浇田,咸水过九重闸后竟转甘霖。更奇的是,汉代渠犁遇此水即析出盐晶,晶面浮现用罗马文、甲骨文并书的《合璧耕法》。
秋分夜,归墟船田同时扬花。王童心驾洪熙宝船巡田,忽见东南海天裂开缝隙,露出由千艘沉船垒成的巨仓。仓门处横亘三丈青铜耒,耜面阴刻:农舟同脉者,可启仓廪。
当宝船犁开仓门时,舱内黍种如洪流倾泻。各洲谷种遇水即生,波斯麦与江南稻在船板嫁接,根须交织成《东穑经》终章缺失的海田合种图。倭国细作欲夺良种,却被蒺藜粟刺扎穿草鞋,芒刺入肉处竟长出解毒药苗。
寒露日,十二州与归墟共庆丰年。王童心熔沉船青铜铸九耳巨鼎,鼎腹镶嵌各洲农书残页。当第一把归墟黍种投入鼎中,烈焰突然转青,煅出《神农本草经》失传的谷部——原来五谷本就载有百药之性。
子夜潮涨时,鼎身浮现前朝海图:标注着更东方的沃焦洲,其民以谷养蚕,蚕纹即农谚。洪熙宝船突然自主起锚,帆索间新长的剑麻纤维上,竟用蒺藜粟刺绣出《王祯农书》补遗...
霜降夜,归墟黍种在鼎中凝成玉璧。璧纹显化未知大陆,其民戴青铜耒耜冠冕,祭祀的竟是十二州农神。而洪熙宝船罗盘针突然指天,星空隐约浮现用各洲农谚连缀的航路,尽处标注着甲骨文——地脉尽处,农政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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