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河道总督府宛如蛰伏的巨兽,青瓦飞檐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王童心贴墙疾行,怀中矩尺的血肉纹路已爬满尺身,青铜表面渗出的血珠与雨水混合,在青砖地面拖出蜿蜒赤痕。那半块镇北军兵符在掌心发烫,鎏金碎屑正与宰相私印的齿轮纹路严丝合缝——这发现令他想起阿穗骨架里缺失的鎏金齿轮。
四郎当心!
季瘸子临终的嘶吼穿透雨幕。王童心后颈寒毛乍起,忽见巷角石板缝中嵌着半片龙鳞,幽蓝纹路与皇陵星图如出一辙。指尖触及鳞片的刹那,矩尺上的血管纹路突然暴起,竟如活蛇般拽着他撞向墙面。
轰隆!
青砖翻转的闷响裹着硝石味涌出密道。十八盏青铜鹤灯次第燃起冷火,映亮甬道两侧的铸铁盘龙柱。王童心瞳孔骤缩——龙爪攥着的竟是改良筒车的齿轮组,血红色铁水在龙须状水槽里汩汩流淌,蒸腾的腥气里混着桑皮纸焦糊的味道。
暗室中央的微型浑天仪泛着尸青色,三百六十五枚乳牙嵌在星宿位,正是青禾会从匠户子女口中拔出的媒介。当矩尺靠近时,仪盘突然错位重组,暗格中半幅龙袍如活物般卷出。王童心抖开残袍,下摆双鱼佩刺绣与季瘸子的血图严丝合缝,左眼窟窿钉着枚睚眦铜钉——墨家巨子惩戒叛徒的刑具。
永昌三年清淤,本官在护城河底捞到这玩意。阴柔嗓音自梁上飘落。锦衣公子摇着鎏金齿轮扇踏空而下,扇骨竟是精钢锻造的犁铧片,你可知这睚眦钉原本钉在谁的眼窝?
王童心袖中兵符滑至指尖。对方突然轻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云纹——与隋母胎记分毫不差。双生印的滋味可妙?他指尖抚过龙袍残片的龙鳞纹,当年墨家送进宫的机关皇子,剥皮拆骨时也是这般神情。
惊雷炸响的刹那,十二名铁甲卫破窗而入。青铜面甲上的青禾纹淌着雨水,关节处却露出镇北军的玄铁护膝。王童心挥尺格挡,发现这些甲卫的招式竟与季瘸子同源,每一式都带着墨家非攻院的起手式。
天池穴!清喝自梁上传来。三支弩箭破雨而至,精准钉入甲卫后颈。靛青身影飘然落地,女子揭去面纱的瞬间,王童心仿佛看见长姐玉娘从旧时光里走出——只是她左腕系的筒车轴承,正是自己改良第三版的试样。
毁青龙位!百工锁在...玉娘将轴承猛刺入浑天仪,话音未落便被铁甲卫的断刀贯穿。热血喷溅在星宿盘上,二十八宿突然飞旋如暴风。王童心目眦欲裂,矩尺插入青龙七宿的瞬间,地砖轰然塌陷。
失重感持续了三息之久。
王童心坠入地下暗河,怀中的龙袍残片无风自燃。幽蓝鬼火照亮岩壁时,他看见三百青铜棺椁嵌在血色岩层中,棺盖铸铁犁头与曲辕犁改良版一模一样。腐尸手中紧握的图纸,正是他教村民绘制的第一版木碓图样。
永昌元年参与浑天仪改造的匠户,都在这里安眠。锦衣公子踏着血水而来,靴底沾着吕家商铺的碎布,他们的妻女至今还在青禾会的纺车里织造机关丝。
矩尺突然暴起震颤,血肉纹路已爬上王童心手腕。他将尺子插入暗河,沸腾的水面浮现皇宫布局图——御花园假山竟是隋家后院的百倍复刻,青龙殿的双鱼佩标记与季瘸子血图重合。
从你改良农具那刻起,便是相爷《千机策》的提线偶。锦衣公子转动扇柄齿轮,暗河水位暴涨,永昌七年条目第三则:腊月廿三,隋氏子造筒车于河湾。
泛黄书页在眼前翻飞。王童心看着自己每个发明都赫然在册,连阿穗误触机关导致铁线暴走的细节都被精准预言。当皇陵换婴案条目映入眼帘时,他突然挥尺劈向浑天仪。
锵!
刻着双生子的齿轮滚落脚边,正是阿穗胸腔缺失的那枚。锦衣公子抚掌大笑:现在明白为何选你做棋眼了?
四郎看顶!
垂死的玉娘从暗河上游扑来。她撕开染血的衣襟,云纹胎记与矩尺共鸣。岩顶传来机括轰鸣,三百棺椁同时开启,腐尸握着改良农具爬出,关节铁线泛着青禾会的幽光。
让这些亲手改造农具的匠户送你上路罢!锦衣公子退入暗门。
王童心扯下脖颈榆钱坠,将兵符与宰相齿轮嵌合。鎏金光芒照亮洞窟时,他惊觉腐尸手中农具的改良处,皆刻着蝇头小楷的隋字——这些竟是当初分散给各村的原始图纸。
腐尸喉间突然发出苍凉号子,曲调正是隋大教他认榫卯时哼的乡野小调。王童心将矩尺刺入岩缝,血肉纹路所过之处棺椁尽碎。玉娘用最后气力撞向浑天仪残核,爆炸气浪中,她后颈墨家刺青与季瘸子的图案拼成完整机关图。
暗河尽头,镇北军玄铁战船刺破雨幕。船首青铜矩尺雕像的眼窝处,隋家老宅的瓦当正泛着血光。王童心攥紧玉娘遗留的铁制麦穗,穗尖机关纹路竟与皇宫晨钟频率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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