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分居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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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分居三十天》

##1

桑宁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窗外下着小雨,水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她环顾这个生活了三年的空间——床头柜上还放着他们的合照,衣柜里挂着秦墨的西装,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古龙水气息。

真的要走吗?秦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弦。

桑宁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检查行李箱里的物品:医生说分开住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这是实话,但不完整。心理医生确实建议他们暂时分开,给彼此一些空间。但没说的是,这个建议背后藏着桑宁无法言说的恐惧——她害怕自己日益依赖药物、日渐虚弱的身体会成为秦墨的负担,更害怕看到他眼中那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绝望的保护欲。

我可以去公司公寓住。秦墨向前一步,影子落在她的行李箱上。

桑宁摇摇头:爸爸家离甜氧更近。她终于抬起头,对上秦墨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而且...我想他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秦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桑宁拉上行李箱的拉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记得按时吃饭。

雨中的告别短暂而克制。秦墨撑着黑伞站在门口,看着出租车载着桑宁和她的行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他模糊的、孤独的身影。

##2

桑父的老房子还保持着桑宁少女时期的模样。书架上摆着她高中时得的奖杯,墙上挂着母女俩的合影,连床单都是她曾经最爱的淡蓝色。这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让桑宁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母亲刚去世、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冬天。

他每天都会打电话来。晚饭时,桑父突然说道,眼睛却没从报纸上移开,问你的情况。

桑宁的筷子停在半空:...哦。

今天下雨,他肯定又会来。桑父翻过一页报纸,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就在街对面那棵老槐树下,黑色轿车,一待就是大半夜。

碗里的汤突然变得难以下咽。桑宁放下筷子,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一角。雨幕中,街对面确实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窗上蒙着一层雾气,看不清里面的人。

从你回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了。桑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有时候凌晨三点我起来喝水,那辆车还在。

桑宁的手指紧紧攥住窗帘,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她想起秦墨眼下那些青黑,想起他最近总是疲惫的神情...原来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即使在她推开他的时候。

我去看看。她突然说,抓起门边的伞就冲了出去。

##3

雨水打湿了桑宁的裤脚和鞋子,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她快步穿过马路,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趁机钻进她的衣领,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肤上。

黑色奔驰的车窗依然模糊,但靠近后能隐约看到里面透出的微弱蓝光。桑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几秒钟的静默后,车窗缓缓降下。秦墨的脸出现在雨帘后面,被平板电脑的蓝光照得有些苍白。他看起来惊讶极了,嘴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在看什么?桑宁问道,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滴还是泪水。

秦墨迟疑了一下,将平板转向她。屏幕上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年轻的桑宁穿着甜氧的制服,正笑着为一个小朋友打包草莓蛋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那是甜氧开业第一天的录像。

我...秦墨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只是想看看你笑的样子。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刺进桑宁的心脏。她突然记起这段录像的背景——那天秦墨是第一个顾客,默默坐在角落画了一整天的设计图,临走时买走了店里最后一块黑森林蛋糕。

为什么在这里看?她轻声问,雨水打在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秦墨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衣领和发抖的手指上:因为这是我能靠近你的最近距离。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上,你会感冒的。

桑宁没有接外套,而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秦墨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平板上,录像还在继续播放,现在画面里的她正踮脚去够高处的包装盒,年轻的秦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默默帮她拿了下来。

记得吗?秦墨轻声说,手指轻轻触碰屏幕,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桑宁当然记得。她当时惊讶于这个陌生顾客一整天的沉默,更惊讶于他突然的出手相助。那时的秦墨还是个会用冷漠掩饰紧张的大男孩,而她是刚创业充满干劲的甜品师。没有疾病,没有争吵,没有那些沉重的、无法挽回的遗憾。

为什么看这个?她再次问道,声音颤抖。

秦墨关掉视频,车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街灯透过雨帘投下斑驳的光影:为了提醒自己,我爱上的是怎样一个人。他转向她,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不是因为她有多完美,而是因为她面对困难时依然能笑的样子。

桑宁的眼泪终于决堤。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愤怒、委屈,全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秦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不该摔碎星空模型

我拼好了。秦墨轻声打断她,裂缝还在,但星星依然亮着。他顿了顿,就像我们。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车顶的声音像某种急促的心跳。桑宁靠向秦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紧紧抱住她,而是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背上,给她足够的空间随时离开。

这个克制的拥抱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的改变。桑宁深吸一口气,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咖啡的气息:明天...能来接我去复诊吗?

秦墨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几点?

下午三点。桑宁抬头看他,不过之后我想回我们家...如果你同意的话。

黑暗中,她看到秦墨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星星: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雨声渐歇,车内的暖气烘干了桑宁潮湿的衣角。他们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像两个在暴风雨后重新找到彼此的旅人。平板上,甜氧开业第一天的录像已经结束,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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