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实习生儿子》下
周四下午，桑宁提前结束了甜氧的工作，驱车前往秦氏建筑。她没告诉秦墨自己要来，想看看他和阿星的实验室之约进行得如何。
前台小姐见到她立刻露出笑容：秦太太好！秦总在17楼实验室，需要我带您上去吗？
桑宁摇摇头，熟门熟路地刷卡进了电梯。17楼整层都是研发中心，玻璃墙后能看到各种先进的建筑模型和材料测试设备。走廊尽头是秦墨的私人实验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结构稳定性永远优先于外观。这个节点需要加强。
桑宁悄悄推开门缝，看到秦墨和阿星并肩站在一个微缩模型前，那似乎是某种新型甜品店的设计。阿星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提出几个专业问题，完全不像在甜氧时那个腼腆的少年。
但如果把支撑柱做成螺旋状，阿星指着模型一角，既能承重，又能成为视觉焦点，就像桑老师做的肉桂卷
秦墨竟然点了点头：不错的类比。甜品和建筑都需要形式与功能的平衡。
桑宁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一下。阿星不仅记住了她教的烘焙技巧，还将其融入到了建筑思维中，这种跨界联想正是秦墨最欣赏的能力。
她正想进去，突然听到阿星问：您为什么选择做建筑师？
秦墨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窗边。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因为建筑是看得见的庇护。他罕见地坦诚，小时候总觉得房子是最安全的地方，后来才知道，安全不在于墙壁多厚，而在于设计是否用心。
阿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地震时，我们待的那栋宁居安置房...它摇晃得很厉害，但就是没倒。
秦墨转过身，目光锐利：你住过宁居？
2018年那次地震后，住了三个月。阿星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房子可以...可以保护人。
桑宁看到秦墨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他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这是那个项目的资料。
两人头挨着头翻阅照片，秦墨不时解释某个设计细节。当翻到一张灾区儿童在临时教室上课的照片时，阿星突然指着角落：那是我！
桑宁眯起眼睛，果然在照片边缘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正专注地搭建积木房子。更让她惊讶的是，照片另一角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侧影——秦墨蹲在地上，正耐心地向孩子们解释什么。
我记得那天。阿星轻声说，您告诉我们，好的建筑应该像拥抱一样让人安心。
秦墨的手指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你还记得。
我记得所有帮助过我的人。阿星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包括桑老师。去年冬天在福利院，她教我们做姜饼屋，说甜品能让人想起家的味道。
门外的桑宁捂住嘴。那次活动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角落里确实有个沉默的男孩，成品却出奇地精致，她还特意夸奖了几句。没想到那就是阿星。
所以，秦墨合上相册，大学准备学什么？
阿星低下头：录取通知书还没...
我问的是你的志向。秦墨打断他，不是录取结果。
阿星深吸一口气：建筑。但...他的手指绞在一起，福利院只能资助公立大学，最好的建筑系在...
清华。秦墨接话，我知道。
桑宁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或者你可以考虑巴黎高等建筑学院。她走到两人面前，无视秦墨惊讶的表情，甜氧在巴黎有分店，我可以推荐你边打工边学习。
阿星的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我...我不明白...
她在挖我墙角。秦墨干巴巴地说，嘴角却微微上扬，清华那边我有熟人，可以帮你争取奖学金。
阿星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两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桑宁心软得一塌糊涂，上前一步握住男孩颤抖的手：阿星，你有非凡的天赋，无论是烘焙还是建筑。她看了秦墨一眼，我们只是不想看你浪费它。
但福利院的规定...阿星的声音支离破碎，成年后必须自立...
规定是人定的。秦墨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份文件，秦氏建筑有宁居奖学金，专门资助有建筑天赋的灾区学生。他将文件递给阿星，你符合所有条件。
桑宁惊讶地看着丈夫——这个奖学金她从未听说过，文件上的墨迹看起来新鲜得能蹭到手上。秦墨迎上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拆穿。
阿星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当他看到奖学金金额时，一滴眼泪砸在了纸上。这...这太多了...
包括生活费和学习材料。秦墨公事公办地说，条件是寒暑假需要来公司实习。
还有每周至少在甜氧工作一天。桑宁迅速补充，我们需要懂建筑的甜品师。
阿星抬起头，泪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他看看秦墨，又看看桑宁，突然深深鞠了一躬，肩膀不住地颤抖。
好了。秦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现在去看看那台3D食物打印机吧，它能把建筑模型做成可食用的甜品。
桑宁落在最后，看着丈夫和少年并肩走向实验室深处的背影——一个高大沉稳，一个挺拔青涩，却有着惊人相似的轮廓和姿态。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然后给福利院院长发了条信息：关于陈星的资助事宜，我和我丈夫想当面与您详谈。
窗外，初夏的风轻轻拂过城市，带着希望的气息。桑宁知道，这个叫阿星的少年，就像他们当年在废墟下互相扶持时种下的一颗种子，如今终于破土而出，迎向属于自己的天空。而她和秦墨，很荣幸能成为托起那片天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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