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滋，都护府内。
薛良薛将军顺手抄起案头一块镇纸，照准眼前的脑门儿扔了上去。
破口骂道：“都是些混账王八羔子，没一个省心的！”
薛家二郎跪在他阿爷脚下，额头上渗着血，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薛良问：“说说吧，多久开始这些糟污营生的？”
薛家二郎眼看他阿爷松口，忙回：“也就这一两年，国家太平，边防无事，若真动荡不息，孩儿也不敢造次。”
“混账，你还好意思说，安排个把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染指辎重银钱？！”
“阿爷容禀，自屯田戍边以来，贸易开垦所得本就有奖赏士卒之用，咱们将士在这里三年五载的呆着，难道就不该得些好处？”
“咱们家底单薄父亲也是知道的，可有些好处咱们不得不给，所以儿只好自谋出路。”
“难为这些年我还夸你行事周全，原来竟是这么个自寻死路！”
“孩儿知错，但是不悔。”
“好好，你现在是要告诉为父，是朝廷小家子气，欠了你的，奖赏当地也好，开荒屯田也罢，自前朝就有明文，总账仍是归了朝廷的，现在就军税这一宗，多出近三倍的开销，更妙近年并无大战，本应是苍丰粮足的局面，你现在若报亏空，陛下焉能不怒。”
“原想着光景好，一年两年总能补足，谁知中途偏来这么一出，全怪那姓谢的，好在他家也不干净，陛下若恼，让她换将好了。”
“猪脑子，当初女皇派你来到底为了什么？”
“是为……”
“是为让你盯着谢英州，发现他贪你不上报，居然依样画葫芦和他一起贪，也不想想，屯田也好，商贸也罢，只要弄走姓谢的老匹夫，多少好处没有你的？”
“现在倒好，为父风风火火戳了谢英州的脊梁骨，一扭头，我儿给我看了这么大一个窟窿，现在他姓谢的要是完了，咱爷俩高低得折一个进去。”
“是儿子的错，连累了父亲。”
“混账，别以为我舍不得你，是我舍不得咱们这么几年的苦心经营。”
“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先问你，有没有查过，姓谢的贪那些钱，到底作何用处？”
“奇就奇在这儿了，以儿子的人脉能查到的，也不过几处田地宅院，以数目而言，尚不足十之一二，况人头上，报的皆不是本地兵丁，儿只好派人往京畿几处州县查问，还未有回音。”
“这就更奇怪了不是吗？你报的都是在当地落户的人家对吧？”
“的确，怕是定国公考量不同，想着报远一些，只要销毁记录，便难以查证。”
“账册可以销毁，但银钱是实打实的出去了，若要深究终归有个去向。”
“当初让拖家带口落籍西北，全是为了屯田开荒考虑，前些年又怕屯军做大，这才又有了外来新丁，况这个法子本来就是谢英州所提，仔细一想，换了新人对他并无好处，反倒合了陛下心意，这可不像谢英州会干的买卖。”
“快，传信给你的人，让他们尽速查实，新丁情况。”
“是，孩儿立刻去催，听阿爷这么一说确实蹊跷。”
与此同时，谢宅内，谢英州正与谢襄对坐用早饭。
饭厅外，正堂上，还坐着大理寺来的官差。
最终还是谢襄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谢英州蓦然停筷答：“咱们这番家业，要说一清二白，你信吗？”
“你承认了？”
“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所以……这一切难道是为了我，当初要不是歉收本不必向朝廷伸手，也就不会……”谢襄的话没说完，却被苍劲笑声打断，他说：“若真是为了你，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徇私，不择手段护着我，放下过去原谅我？”
谢襄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可笑，比起神龙军，比起这个家，他才是那个最无关紧要的人。
次日陛下召见，不为其他，只问他何时启程。
谢襄笑问：“臣看别人都是有家有室，要不陛下也赐我一个妻房，待我成家，也好安心扎根西北。”
“心里可有了人选？”
“微臣中意吴王殿下。”
“大胆！”
谢襄跪地，伏首继续道：“公侯爵禄之门配天家皇女，怎么说也不算辱没，况乎，臣还曾是天子近臣，赐婚吴王，当属佳话，臣亦是真心求娶。”
“真心？你是真心想为你家求一尊议亲议贵的菩萨，还是想为谢氏，求一个足以抗衡孤的旗帜，故意触怒孤，想和你阿爷一块儿坐牢？”
“我不清楚陛下和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我们爷俩要是一块儿被下狱，动静会不会更大一点？”
“你真的丝毫不怀疑你阿爷？”
“今天就怀疑过，可我家账上，根本就一穷二白，我能想到的就是那些钱，都花到了实处，可我不太明白，什么事儿花得了这么多钱。”
“你回去仔细查查就都明白了。”
“答案依然在西北？”
“你身为边将，只看军中，可你所辖，何止军营？”
“不止军营？原来是臣一叶障目，我明日就回程暗暗查访，只是这京城的牢房，还是要占个名头为好，还劳烦流觞君受累唱一出好戏，将来谢家必定回报。”
“难为你想着他，他心里也觉得欠了你，本就不用我去说，只要听闻你入狱，他必定竭尽所能营救。”
“军中之事本就千头万绪，倒不如雍侯多留两天，顺便帮孤一个小忙，事成之后，孤必定十倍百倍，关顾定国公。”
至此，雍侯冒天下之大不韪求娶吴王，当今陛下掀桌盛怒，将谢襄当即下狱，有人说是吃醋，有人猜是为权，你说这才被休多久，总而言之老谢家这么践踏皇帝的脸面，合该吃点苦头。
皇家这出大戏鼓点正隆，远在一方的某人也奔着大理寺日夜兼程，关山难越，饥寒交迫所为何来，不过是公道二字，而这剑锋所指，正是牢中谢英州。
（祝福大家中秋快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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