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就听见河对面有人喊：“等一等。”
抬眼一看，来人是个大长脸，把船划近，二叔还没张口，大长脸倒先说了话：“小伙子，怎么样，你们爷儿俩今儿个收获不小吧？”
二叔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鱼桶：“还行吧。”
“匀给我呗，中不？”大长脸跳下船，趟着水过来，低了头扒拉着水桶里的几条大鱼。
二叔赶忙把手抽到背后：“美的你！凭什么？你不会自己打去？”
“我要是能打，还让兄弟你匀给我？”大长脸满脸堆笑，指着自己空空的船舱给二叔看：“这不是有事出来晚了嘛，又答应了买主，没东西不行啊。”
二叔伸着脖子去看，果然，船舱里只有几条半大不大的鱼，带死不拉活儿地扔在那里偶尔有气无力地扑腾几下。
“中不，兄弟？匀给哥哥，短不了你好处。”
二叔满心的不愿意，好不容易弄了几条大鱼，还想着拿回家，好好地显摆显摆呢，哪能白白就给了人家？
“我可不是白要，给钱！”大长脸见二叔无动于衷的样子，忙抛出诱饵。
“给钱也不行。”二叔摇摇头，转身要走。大长脸急了，一把将二叔拽住：“你说个价，说个价，咋就走呢。”
“不行不行。”二叔依旧不为所动。
“得！”大长脸眼瞅着二叔真没有卖他的意思，咬咬牙说：“兄弟也别说了，老哥豁出去了，这几条，五块钱，咋样？”
“五块钱？”二叔有些懵了，水桶里那些不起眼的鱼，咋看也看不出能值五块钱，这可是近一个月的收入呀。
旁边大长脸眼巴巴地看着二叔，一个劲儿地说好话。二叔几乎要答应了，可一瞅见那张焦灼急切地马脸，心里一转弯，倒不急了，装作很为难地摇摇头，转身作势还要走。
“哎哎——”大长脸真有些急了，伸手把二叔的胳膊攥得紧紧的：“还不行？得！再加一块，六块钱，行了吧？”
“六块钱？”
“六块钱！”
“好吧，掏钱，给你了！”二叔咧着嘴，心里美得开了花儿。可还是装得蛮不愿意地接过大长脸递过来的钱，告诉同样噘着嘴的我把桶里的鱼，倒在鱼舱里。
两个人各有所得，各自分开。大长脸急慌慌上了船，二叔也一溜小跑奔上了堤坝。看俩人那副摸样，竟好像都怕对方反悔一样。
气喘吁吁地跑上河坡，回头搭了凉棚去看，大长脸的小船越划越远，二叔这才松了口长气，看着手心里攥出了汗的一卷钱，一时间竟美得冒了鼻涕泡。他还从来没想过，靠捞水货换钱。没想到平生第一次，能用一网鱼换来这么多的钱。
一个胖媳妇儿端了个盆，本是去河边洗衣裳。刚上了大堤便看见二叔在和大长脸拉拉扯扯的。
她本就是个爱生闲事的女人，这次更是啥也不干了，竖了个耳朵，把前因后果听了个清楚。眼看着二叔拿了钱蹦跳着就要回家，一嗓子喊住了他。
“还藏呢，我都看见了。”胖媳妇嘻嘻笑着凑过来。
“藏啥？”
“钱呗。能不能告诉嫂子，你那些鱼卖了多少钱？”
二叔下意识地捂了兜，知道被她看见了，立时有点儿抹不开：“没，没卖多少。”
胖媳妇儿撇撇嘴：“也不说个实话，当我不知道？都看你们半天了。”
二叔不愿意再和她纠缠，咧嘴笑了一下，低了头就要走，却又被喊住了。
“你个傻小子，吃亏了知道不？”
二叔一下停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胖媳妇儿：“吃亏了？”
“可不么，”胖媳妇儿扭扭搭搭地过来说：“我男人在县上当厨师呢，回来跟我说过，咱这片儿的鱼现在城里人可爱吃呢，卖起来老贵了。他给你多少？才几块钱吧？要是在城里，咋也得十几块！”
“真的？”二叔不相信。
“论年纪，你咋也得叫我嫂子，好不丫的我骗你干啥！不信你去城里问问去。”胖媳妇儿瞪大了眼，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模样。
“十几块？就这些破鱼？”二叔还真不信，回头看了看宽宽敞敞、波光鳞鳞的泃河，嘴里面嘟囔着：“城里人真傻，直接过来捞呗。”
“咋没人捞呢！你以为那大长脸他们天天在河里玩呢？他们是捞不着！你以为都跟咱们当地人似的？憋半口气就能扎到河底，蒙上眼都能从苇塘里钻出来？哪有鱼你清楚，他们能弄明白？你是觉得容易，换了他们这些外乡人就连门都摸不着。不信，你让他们试试！我就是看不惯咱们当地人挨他们糊弄，才告诉你的。”胖媳妇一通咋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二叔这才明白，自己这天天玩着闹着，在爹娘眼里不入流的东西，竟还是个本事。
胖媳妇儿晃着肥胖的身子下了堤坝，二叔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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