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溅在凌昭绣着银丝流云的袖口时,她正被两柄交叉的断剑抵住咽喉。
左边是灵羽麾下修士的青玉剑穗,右边刺客的弯刀刻着夜枭惯用的獠牙纹。
都给我住手!她指尖弹在刀刃发出刺耳鸣响,裂纹密布的仙骨骤然迸发青光,谁先动第三次手,就替云无涯试药去!
人群嗡鸣着退开三步。
被掀翻的粮车歪在焦土里,半袋灵米正被冰棱融水浸成诡异的蓝紫色。
凌昭瞳孔微缩——那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的米粒,分明裹着层极薄的蛊虫蜕皮。
盟主来得正好!灵羽的副将捂着渗血的额角,刺客营昨夜就多领了十坛灵酒,今日竟连南宫家运来的玄铁都要抢!
夜枭麾下的蒙面少年反手亮出带血的短刀:放屁!
你们的人今早往我们水囊里掺腐骨草,阿七的右手现在还在溃烂!
凌昭突然俯身抓起把浸湿的灵米。
墨烬那句当心水源在耳畔炸响,她盯着米粒上正在融化的冰晶,前世记忆碎片如银针刺入太阳穴——百年前魔域攻城时,正是用冰系咒术将蛊毒融进护城河。
青梧!她扬手将米袋抛向匆匆赶来的医女,查所有接触过冰窖的人。
夜枭,带我去看你们的水源。
墨烬的焚天火恰在此时掠过营地西侧。
赤金色火焰映得凌昭侧脸忽明忽暗,她避开那人灼热的视线,却听见他传音入密:东南地脉的蓝血痕,与你前世在魔尊殿看到的傀儡丝同源。
灵羽突然拦在粮车前:盟主是要偏袒这些见不得光的杀手?
他们可是连雪鸮卫的箭囊都敢——
你箭囊底层的孔雀翎,凌昭突然打断她,是不是今晨突然出现的?看着瞬间变脸的灵羽,她指尖轻点粮车底部凝结的冰霜,云无涯的冰魔傀儡最擅长用旧物种心魔,三日前青梧药杵里的蛊虫,和此刻混在水源里的,是同一批。
夜枭的弯刀突然发出蜂鸣。
众人惊愕地看见刀身映出的残月竟渗出幽蓝丝线,顺着刀柄缠上少年刺客溃烂的右手。
凌昭并指斩断蓝丝的刹那,墨烬的剑光已劈开营地中央的地面——本该是泥土的裂缝里,蜿蜒的蓝血正顺着昨夜车辙印渗向地脉深处。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凌昭冷笑,仙骨重重顿在地面。
青光顺着裂纹追上逃窜的蓝血,在南宫家玄铁堆里逼出团扭动的冰雾,既要离间联盟,又要污染地脉,最后连玄铁淬火的灵气都要截断。
墨烬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焚天火化作囚笼困住冰雾:这雾里有轮回海的气息。他扳过凌昭肩膀的力度让仙骨裂纹又深三分,你早该让我烧干净战场残骸。
然后由着你把整片海岸炼成火狱?凌昭甩开他的手,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走向玄铁堆。
前世熟悉的阵图脉络在脑中浮现,她故意踩碎块带齿痕的青铜片——果然听到潮汐深处传来铃铛闷响。
夜枭突然单膝跪地:三日前运送灵酒的队伍经过泣血崖,属下闻到过这种冰雾的气味。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当年云无涯就是用这种傀儡丝,把三百死士变成自爆的人肉冰棺。
人群响起抽气声。
灵羽的弓弦发出轻颤,箭尖无意识指向墨烬尚未熄灭的焚天火。
凌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突然伸手握住燃烧的火苗:既然仙帝陛下要表诚意,不如用焚天火给大家淬炼今晚的净水?
墨烬眼底腾起的暴怒在触及她掌心灼伤时骤然凝滞。
跃动的火舌温顺地蜷成金红色雀鸟,乖顺地落在凌昭渗血的指尖。
本君的地脉罗盘显示,这些蓝血最终流向泣血崖。玄霄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他刻意避开墨烬的目光,但崖底...有凌姑娘前世布下的禁制。
咸腥海风卷着灰烬掠过突然寂静的营地。
凌昭低头看着不知何时爬上鞋面的冰霜,前世记忆突然闪过某个画面——墨烬抱着她支离破碎的仙骨坠入泣血崖时,崖底青铜树上挂满嵌着人齿的铃铛。
劳烦玄霄大人带路。她碾碎鞋面冰霜,转身的瞬间袖中落下枚染血孔雀翎,正巧飘到灵羽脚边,至于某些等着看内乱的
海岸线尽头传来空灵的铃音,像是用白骨敲打青铜的声响。
凌昭最后瞥了眼墨烬袖口隐隐浮现的阵图纹路,突然想起昨夜梦中,自己曾用九霄破阵诀将某人的元神钉在泣血崖底整整百年。
凌昭弯腰拾起地上碎裂的青铜片,冰霜在指尖凝结成细小的蛛网纹路。
她突然将残片抛向南宫烬脚边的炭火盆,青铜遇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三日前青梧发现蛊虫时,有人故意将药渣倒进南宫家的货箱。她踩着炭火升腾的青烟走到灵羽面前,昨夜子时三刻,你带着雪鸮卫在冰窖附近徘徊了半柱香。
灵羽的弓弦骤然绷紧:你监视我?
是你箭囊里的孔雀翎在监视所有人。凌昭突然扯开她腰间的锦囊,数十根染着蓝血的翎毛在火光中化作灰蝶,云无涯的冰魔傀儡需要媒介寄生,这些浸泡过泣血崖雾气的羽毛,可比腐骨草好用多了。
夜枭的弯刀突然架在灵羽颈侧:上个月运送冬衣的车队遇袭,雪鸮卫袖口的孔雀翎纹...
都住手!凌昭徒手握住刀刃,鲜血滴在满地灰蝶残翅上竟燃起幽蓝火焰,灵羽若当真叛变,昨夜就该让冰霜侵蚀南宫家的玄铁,而不是冒险用灵力护住淬火池。
墨烬的焚天火突然卷走她掌心血迹,金红焰光里浮动着细碎的冰晶:这些蛊虫在吸食你的轮回之力。
仙帝陛下与其操心这个,不如解释为何昨夜地脉波动时,你的本命剑在泣血崖方向共鸣?凌昭甩开他施术的手,转身踢翻炭火盆。
燃烧的青铜片在空中组成残缺阵图,正与营地外围防御阵的缺口完美契合。
玄霄突然挤进人群,衣摆还沾着泣血崖特有的赤色苔藓:两个时辰前,有人用仙帝的破阵剑意破坏了东侧结界。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南宫烬突然举起块烧焦的布料:今早修补粮车的伙计说,看见金光没入东南地脉。
这云锦暗纹...好像是九霄天宫特有的流云织金纹?
所以诸位宁可相信刻意留下的所谓证据?凌昭突然冷笑,指尖青光刺入地面。
无数记忆碎片从裂缝中升腾而起,映出三日前云无涯的傀儡扮作墨烬模样破坏结界的画面,要伪造仙帝的剑气,泣血崖底埋着的三百柄破阵剑残骸难道不够用?
夜枭率先收刀入鞘,蒙面少年们却仍盯着灵羽渗血的脖颈。
凌昭突然抓起把浸染蓝血的灵米塞进口中,在众人惊呼中嚼得咯吱作响:蛊虫噬心之痛不过如此,何须费心挑拨?
青梧的药杵应声而落:盟主不可!
滋味不错。凌昭抹掉嘴角蓝血,瞳孔泛起前世特有的月白色光晕,劳烦南宫公子将玄铁分作三份,刺客营、雪鸮卫各领三成淬炼兵器,余下四成留给青梧炼制药炉。
灵羽的弓弦微微颤抖:那些腐骨草...
今夜子时,请雪鸮卫与刺客营联合巡防。凌昭将染血的孔雀翎插回灵羽箭囊,既然有人要我们互相猜忌,不如把后背交给敌人。
墨烬突然按住她分配物资的手,焚天火在两人交叠的掌心跳动:你明知我随时可以...
可以烧干泣血崖?
还是冰封整个海岸?凌昭当众掰开他手指,将玄铁分配册拍在南宫烬胸前,百年前你毁我阵眼时说过,有些裂痕不是神力能修补的。
海风卷着咸涩水汽灌入突然沉默的营地。
夜枭突然扯下面罩,露出布满咒痕的脸:刺客营愿与雪鸮卫共用淬火池。他刀尖挑破指尖,将血滴进灵羽的箭壶,以血为契,子时前若再生事端,神魂俱灭。
灵羽的副将突然撞开粮车,抱出坛封存百年的琥珀酒:雪鸮卫的规矩,歃血为盟需饮烈酒三碗!
当混着蓝血的酒浆灌入喉咙时,凌昭悄悄按住心口龟裂的仙骨。
墨烬的传音混着酒气钻进耳蜗:你强行融合前世记忆的伤...
比不得仙帝陛下昨夜独闯泣血崖的剑伤。她碾碎袖中染血的冰晶,望着突然开始飘雪的夜空轻笑,劳驾用您的焚天火烤些地瓜——联盟首领饿着肚子可没力气吵架。
火光映出营地外蜿蜒的新鲜车辙。
凌昭摩挲着青铜残片上的齿痕,忽然听见风里夹杂着铃铛碎响。
她假装俯身拾柴,将那片藏着轮回海气息的冰雾悄悄藏进鞋底——那里有墨烬百年前亲手刻下的护心阵纹。
海岸线尽头,最后一丝金光沉入血色海浪。
凌昭数着潮汐拍岸的节奏,在南宫烬送来烤地瓜时不慎打翻竹篮。
滚烫的瓜瓤融化了地面积雪,露出下方若隐若现的蓝色脉络,正朝着泣血崖方向缓慢蠕动。
看来今晚要劳烦玄霄大人值夜了。她舔掉指尖沾的瓜蜜,望着正在帮青梧搬运药炉的墨烬,毕竟某些人身上沾着不该有的海腥味。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时,凌昭独自站在瞭望塔顶端。
她看着雪鸮卫的白羽与刺客营的黑刃在月光下交错巡逻,忽然将掌心按在心口裂纹处。
冰雾顺着血脉游走的刺痛中,前世记忆又闪过零碎片段——墨烬跪在青铜树下求她毁掉护心阵,而树梢挂着的铃铛里全是她的牙齿。
盟主在看什么?灵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箭尖还残留着焚天火淬炼过的金痕。
凌昭抛给她半块烤地瓜:在看哪片云彩像内鬼。
两人同时笑出声的瞬间,海岸线突然刮起腥咸的狂风。
夜枭的弯刀发出预警的蜂鸣,营地四周的防御阵亮起不正常的蓝光。
凌昭眯眼看着被风吹乱的星斗,忽然想起云无涯最擅长的不是冰系咒术,而是让谎言在寂静中生根的——蛊惑人心的低语。
瞭望塔下的阴影里,半片孔雀翎正化作灰烬。
百里外的泣血崖底,青铜树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类似女子呜咽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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