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萤火绘界拓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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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舟撞破青铜门的刹那,药铺后院的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晃动。初代灵胎手中的艾草包散落,草叶触及地面时突然蜷缩成青虫,虫身裹着星砂荧光,在石板缝间爬出蜿蜒的金线。女童的靴尖刚碾上虫背,那青虫便“噗”地炸成萤火,数百点幽蓝光斑在空中拼出半幅星图——正是《天机纂》缺失的北天极卷。

“别碰!”初代灵胎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锈。他袖中钻出条青铜锁链缠住女童手腕,链环上噬魂蛊的残骸正疯狂啃食星砂荧光,“这些是因果虫,吃够记忆就会化成天河的眼睛。”

药铺学徒突然跪地干呕,喉间挤出半截青铜根须。众人这才发现院中器物早已异变——捣药杵表面浮出人脸,晾晒的当归须如发丝蠕动,连初代灵胎脚下的影子都生出利爪,正悄悄攀上学童的袍角。瘸腿乞丐的藤杖劈碎黑影,杖头星砂却溅到初代脸上,烧出焦黑的疤痕:“你不是三百年前的师兄……你是噬魂蛊养的傀!”

初代灵胎的皮肤应声龟裂,裂缝中钻出成千上万的因果虫。虫群裹着破碎的人皮升空,凝成青铜眼虚影,瞳孔深处映着骇人真相:当年初代剖心封印恶念时,最纯粹的那缕善念早被噬魂蛊替换,三百年来所谓的天道博弈,不过是恶念吞噬善念的戏码。

女童腕间的红绳突然绷断,碎绳头扎入青铜眼瞳孔。学童的混沌火顺绳烧去,火焰中浮现陆璇玑消散前的场景——她将真正的善念封入情种,埋在了天河尽头的“荒骨冢”。萤火星图感应到情种气息,突然暴亮,光斑凝成箭头指向药柜最底层的抽屉。

“抽屉……是当年陆姑娘存药的地方!”茶肆老板娘撞开扑来的当归须,袖中抖落的砒霜粉竟让蛊虫避退三舍。药铺学徒十指鲜血淋漓地掰开抽屉,陈年的艾草灰里埋着个糖盒,盒中情种早已干瘪,表面却刻着行小字:“萤火照荒骨,因果自分明。”

青铜眼在头顶发出尖啸,天河之水从门缝倒灌而入。瘸腿乞丐将藤杖插入地缝,星砂顺着杖身疯长,在院中结出萤火织就的穹顶:“丫头,用情种点灯!”女童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干瘪情种上,那种子突然绽开,花蕊中腾起只琉璃萤火虫,虫腹赫然嵌着陆璇玑的半缕残魂。

萤火虫振翅的刹那,整座药铺分崩离析。众人坠入虚空,脚下踩着的竟是天河河床——森森白骨铺就的荒原向四面八方延展,每具骸骨的心口都插着情种,种子上缠绕的青铜锁链汇向中央高台。台上初代灵胎的善念被钉在星盘中央,三百条噬魂蛊正啃食他最后的情丝。

“原来荒骨冢是这么个鬼地方。”老者将青铜鼎倒扣在地,鼎中晨露化作雨帘暂时挡住天河怨气。萤火虫引着众人前行,翅膀每振一次,脚下白骨便浮出死者记忆——矿工临终前攥着的家书、圣女堕魔前撕碎的婚约、连九重天特使被蛊虫蛀空前,都在锁骨刻下过“悔”字。

女童突然驻足。前方骸骨堆成山丘,山顶坐着个吹骨笛的童子,笛声竟与瘸腿乞丐教孤儿哼的俚曲同调。童子转身的刹那,学徒怀中的艾草筒炸裂——那张脸正是三百年前被初代亲手埋葬的亲妹妹。

“阿兄的善念真难吃。”童子嬉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嵌着的正是陆璇玑的情种,“不如把你的愧疚喂我,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他手中骨笛指向虚空,天河怨气凝成百万青铜兵,铠甲缝隙里爬满因果虫。

瘸腿乞丐突然暴喝一声,藤杖深深插入自己心口。星砂混着心头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拓荒图的轮廓:“老子战场断腿时发过誓,再不让崽子们受苦!”血图触及萤火的刹那,荒骨冢所有情种同时发光,死者记忆如洪流冲破禁锢。

茶肆老板娘甩出糖罐,熬化的麦芽糖裹住青铜兵;药铺学徒点燃所有艾草,烟雾中浮现他私换药材的罪状;连老者都撕开衣襟,露出逆命盟名册上被划去的同门姓名。这些腌臜与光辉交织的碎片汇入血图,竟在虚空烧出条萤火小径。

女童踩着琉璃萤火虫跃上高台,手中情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陆璇玑的婚书残页。她将残页按在初代善念额间,噬魂蛊锁链应声崩断:“师兄,你看好了——”

“天纲不是星轨画的,是凡人一脚深一脚浅踩出来的!”

荒骨冢剧烈震颤,情种们挣脱锁链升空,在萤火中拼成完整的拓荒图。图中没有仙山琼阁,只有歪斜的田垄、漏雨的屋檐、孩童用炭灰在墙根画的星星。青铜兵在凡尘烟火中消融,童子的骨笛裂成碎片,露出芯子里干瘪的噬魂蛊。

天河之水突然倒流,众人被冲回星舟甲板。瘸腿乞丐倚着桅杆大口咳血,胸前血洞中却绽出朵萤火花。学童展开焦黑的婚书,发现背面浮现出新的星图——这次不再有冰冷星轨,只有茶肆蒸笼的热气、药铺艾烟的形状、乞丐编鞋的掌纹。

女童望向天河尽头,萤火绘就的拓荒图正在虚空中延展。每粒光斑都是一个因果的起点,每道弧线都是凡人改命的轨迹。星舟轻轻震颤,船头忽然亮起盏青铜灯,灯焰中蜷缩的噬魂蛊正在蜕变成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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