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水面倒映的裂痕渗出青铜黏液时,女童正蹲在书院废墟旁熬糖。铁勺搅动的漩涡里沉着昨夜镜战的残渣——琉璃蜘蛛的断腿、瘸腿乞丐的骨灰、还有星砂凝成的龙鳞碎屑,在琥珀色糖浆中浮沉如星。茶肆老板娘忽然掀翻蒸笼,新揉的面团尚未发酵便已发黑,裹着腥臭黏液滚落长街。
地脉在呕血……药铺学徒攥着艾草筒踉跄奔来,筒内灰烬凝成箭头直指苍穹裂缝。众人抬头望去,那道横贯九霄的豁口正在淌下青铜浆液,浆液触及瑶池城飞檐的刹那,瓦当铃铎尽数化作狰狞利齿,檐角蹲守的石兽睁开猩红复眼。
琉璃蜘蛛突然暴起,残存的四根蛛腿插入青石板缝。地底传来金石相击的闷响,整座城池如遭巨锤夯击,三百口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表面浮刻的并非往生咒文,而是茶肆老板娘毒杀税吏的雨夜、药铺学徒偷换药材的黄昏、甚至女童儿时打翻烛台的场景,每幅阴刻都在渗出暗金黏液。
仙棺噬魂,葬的是众生孽债!老者将青铜鼎倒扣在地,鼎身陆璇玑刻的星图浮空炸裂。学童的混沌火劈向最近那口棺椁,火焰却被棺盖阴刻的自己吞噬——镜中世界的黑袍学童正狞笑着,将火种按向现实中的茶肆。
女童的糖勺突然脱手坠地,琥珀浆液泼在棺椁表面,竟凝成三百年前的矿洞幻象。初代灵胎跪在妹妹尸身旁,掌心托着的不是混沌火种,而是半块沾血的麦芽糖。幻象触及青铜棺的刹那,棺盖轰然洞开,裹着噬魂蛊浆的枯爪直取女童咽喉!
瘸腿乞丐的草鞋突然从虚空射出,鞋底星斑纹路暴长成网。网上缠着未散的镜影碎片,映出他临终场景——骨灰混着星砂凝成锁链,硬生生拽住枯爪。女童趁机将糖浆泼入棺内,蜜色液体触及蛊浆的瞬间,整口青铜棺竟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尖啸。
用烟火!用红尘烟火!琉璃蜘蛛的断腿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蛛丝引燃书院残存的婚书典籍。茶肆老板娘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暗藏的糖料包——那里面裹着亡女生前最爱的桂花糖。她将糖粉撒向半空,混着艾草灰的甜腻气息中,竟浮现出三百个清晨熬糖的剪影。
药铺学徒撕碎珍藏的药典,纸页纷飞间露出夹层的血书。那是他私藏药材时誊抄的孤儿名单,每个名字都渗出赤金血珠,血珠触及青铜棺椁时,棺盖阴刻的罪状开始褪色。学童的混沌火突然转柔,焰心处浮出父母被炼成丹前的笑颜,暖光融化了最近那口棺椁的利齿。
女童踩着琉璃蜘蛛跃上主棺,糖甲碎片在掌心凝成钥匙。棺椁深处蜷缩着团跳动的星核,核内封存的不是噬魂蛊,而是初代灵胎被撕碎的情丝。她将婚书残页按在星核表面,陆璇玑的残魂自青丝中苏醒:以喜乐葬悲苦,以温情镇阴煞!
瑶池城千家万户的窗棂突然洞开。妇人缝衣的银针、铁匠淬火的火星、稚童踢毽子的铜钱,甚至瘸腿乞丐教孤儿哼的跑调俚曲,皆化作流光汇向主棺。青铜棺椁在红尘暖意中扭曲变形,棺盖阴刻的罪状被糖浆填平,化作茶娘绣的并蒂莲、学徒晒的艾草纹、老乞丐纳的鞋底星斑。
当最后一口棺椁熔成糖浆时,天穹裂缝突然收缩。坠落的青铜浆液凝成碑雨,碑文不再是噬魂咒语,而是歪斜的童谣与糖画。琉璃蜘蛛蜷在女童肩头产下新卵,卵壳表面浮着初代灵胎最后的手迹:烟火不绝处,仙棺自为尘。
莲池水面重归平静,倒映的裂痕已成浅淡疤痕。女童将半块染血的麦芽糖埋入池底,糖粒触及赤莲根须的刹那,莲心绽出个拇指大的花苞。瘸腿乞丐的草鞋挂在书院残梁上,鞋底针脚被夕照拉得老长,恍若给天穹裂缝打了个歪扭的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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