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城的废墟浸在血色的月光下,第八口红棺的棺盖在碧落海潮中缓缓浮起。棺木表面布满焦黑的灼痕,缝隙间渗出的不再是腐香,而是灼热的赤色雾气,雾气凝成细密的火珠,坠入海水时发出“嗤嗤”的爆响。女童的白发被热浪掀起,赤莲纹已蔓至下颌,裂开的纹路间银血沸腾,每一滴坠地都在焦土上灼出深坑。
“这一劫...烧的是你的皮囊。”茶肆老板娘蜷缩在断墙后,怀中的婴孩突然咧嘴一笑,瞳仁深处映出棺中景象——烈焰翻涌的棺底,立着道与女童身形相仿的影子,那影子抬手抚过面颊,撕下的竟是一张与女童一模一样的脸皮!
女童足尖点地,星砂凝成火铳的刹那,棺盖轰然炸裂。热浪裹着火星扑面而来,她眯起赤瞳,看清了火光中的身影——那是个浑身缠满灼红丝线的少女,面容与她九分相似,唯独额间朱砂痣艳如血滴。少女指尖勾着缕银丝,丝线末端拴着三百枚赤莲子,每一颗莲子表面都浮动着女童前世的死状。
“红鸾第八世...”女童的喉间溢出嘶哑的低吼,“你连我的脸都偷?”
少女轻笑,腕间银铃碎成星火。她踏着火浪逼近,红丝如活蛇缠向女童脖颈:“偷?这本就是我的脸——三百年前你吞下那半颗赤莲心时,就该想到今日。”
碧落海突然沸腾。女童旋身避过红丝,星砂弹丸击穿少女肩胛,却见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滚烫的熔岩!记忆如毒蛇噬心,她看见前世自己跪在红鸾脚边,吞下那枚染血的赤莲心,而红鸾的指尖正抚过她的眉眼:“从今往后,你便是我......”
“住口!”女童的白发绞住少女咽喉,赤莲纹迸发银焰。烈焰焚毁红丝的刹那,少女的面容突然龟裂,露出内里焦黑的骨骼——那骨架的每一根肋骨都刻着噬情咒,正是女童前世笔迹!
“你以为斩的是我?”骨架发出红鸾的声音,胸腔内半颗赤莲心跳动如擂鼓,“烧吧,烧尽这具身子,你才能看清自己究竟是什么——”
星砂火铳抵上骨架眉心。女童扣动扳机的瞬间,碧落海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具冰棺破浪而出,棺中女子齐齐睁眼,她们额间的朱砂痣迸裂,血丝在空中织成巨网,将女童与骨架笼罩其中!
“这是...我的劫?”女童的银血浸透足下法阵,阵纹浮现的刹那,她堕入幻境——
混沌云海中,两株赤莲根系纠缠。阳莲突然暴长,根须刺入阴莲心脉,阴莲残躯坠入凡尘前,将最后半颗莲心塞入阳莲魂魄:“待你尝尽噬心之痛...自会来寻我......”
幻境破碎。女童踉跄跪地,骨架的利爪已穿透她肩胛。剧痛中,她看清了骨架心口的赤莲心——那上面缠着根银丝,丝线末端竟系在自己的魂魄深处!
“现在明白了?”红鸾的声音自烈焰中传来,“你吞下的半颗莲心,是我故意喂给你的毒。九世劫烧的不是我,是你心里那半株阳莲!”
女童的赤瞳淌下血泪。她反手攥住骨架的脊椎,星砂顺着指缝注入赤莲心:“那就一起烧——”
银焰自两人交缠处爆开,碧落海瞬间蒸发殆尽。女童在火海中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红鸾剜出自己半颗莲心喂给她,又将阳莲的恶念引入己身。所谓九世劫,不过是红鸾替她焚烧阳莲罪孽的熔炉!
“师姐...你连灰烬都要替我挡......”女童的白发在火中寸寸成灰,赤莲纹裂至唇角。骨架在烈焰中崩塌,最后一块碎骨坠地时,露出红鸾封存的遗言:“阿沅,剩下的路...你要干干净净地走......”
海床裂开深渊。女童跌入黑暗前,瞥见第九口红棺正在闭合,棺内传出初代灵胎的狞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魂魄里还剩半株......”
咸涩的雨滴砸在脸上。女童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茶肆废墟中。老板娘怀中的婴孩正用银丝缝补她破碎的赤莲纹,丝线末端连着块焦黑的碎骨——那是红鸾第八世最后的残骸。
“劫尽了?”女童嘶声问道。
婴孩突然开口,嗓音与红鸾重叠:“灰烬里...还有最后一颗火星......”
海天交界处,赤莲新芽破土而出。女童摇摇晃晃起身,乌发间最后一缕银丝悄然断裂。她知道,当第九口棺开启时,要斩灭的不仅是初代灵胎,更是深埋在自己魂魄中、与红鸾同源的那点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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