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法官的法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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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沈铎在意识的最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闭上眼,想堵住耳朵,想逃离这地狱般的景象!但顾遥那冰冷强大的意志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将他死死锁在这具身体里,强迫他睁大眼睛,一帧不落地“观看”着“烬”犯下的滔天罪行,感受着“烬”那令人作呕的愉悦和漠然!他仿佛被剥光了灵魂,钉在耻辱柱上,承受着来自地狱烈火的炙烤!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哗啦一声彻底崩散。那幽蓝扭曲的火焰、蠕动旋转的墙壁、顾遥巨大冰冷的漩涡瞳孔……瞬间消失无踪。沈铎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刷着诡异赭红色涂料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像个破风箱一样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冷汗像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灼烧着喉咙。

他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几步之外。

顾遥依旧端坐在那张低矮的软榻上,姿势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她脸上那层万年寒冰般的平静被彻底撕碎了。深紫色的宽大袖袍下,她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细微地颤抖着。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此刻因为强行压抑的、火山爆发般的情绪而扭曲着,肌肉在皮下可怕地痉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不再是冰冷的古井,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刻骨的悲伤,以及……一丝大仇即将得报的、近乎疯狂的快意。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狼狈不堪的沈铎身上。

“看清楚了?”顾遥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死水无波,而是淬了冰、裹着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地狱深处刮来的寒风,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怨毒,“那个被你身体里的恶魔撕碎的人……是我的妹妹,顾念。”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刀刃,要将沈铎凌迟。

“我的儿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凄厉和决绝,“……是你身体里那个魔鬼留下的孽种!更是我复仇的钥匙!沈铎,‘烬’欠下的血债,我要你们……用整个灵魂来偿还!”

“偿还”两个字如同丧钟,在沈铎耳边轰然炸响。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快要炸开的头颅。顾念那双充满绝望和恨意的眼睛,与眼前顾遥那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重叠在一起,将他的灵魂彻底拖入了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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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萨布兰卡家庭法庭的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高高的穹顶下,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投下冰冷而斑驳的光影,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更添几分审判般的肃杀。苏晚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律师套裙,像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端坐在原告席上。她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的目光偶尔扫过被告席上的沈铎,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残留的恨意,有对女儿未来的忧虑,还有一种……仿佛在看一个被无形枷锁禁锢的困兽般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沈铎坐在被告席,昂贵的西装第一次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像一层笨拙的戏服。他努力挺直脊背,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灰败,泄露了他内心的山崩地裂。他聘请的摩洛哥顶级律师正在据理力争,引述着复杂的法律条款和国际儿童保护公约,声音洪亮而充满技巧。

“法官阁下,我的当事人沈铎医生是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拥有无可置疑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能够为孩子的成长提供最优渥的环境和最好的教育!反观苏晚女士,作为跨国企业的首席法律顾问,其工作性质决定了长期出差和极大的工作压力,这对年幼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显示……”

苏晚的律师立刻起身反驳,言辞犀利:“对方律师刻意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沈铎医生近期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我方掌握有权威医疗机构的诊断证明,显示其罹患严重的脑部肿瘤!这直接威胁到他作为监护人的基本履职能力!更遑论他复杂的个人关系可能对孩子造成的潜在伤害!”律师说着,将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脑瘤!这个词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沈铎的耳膜。那份冰冷的、宣告他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体检报告,此刻成了对手最致命的武器。他感到一阵眩晕,法庭上嗡嗡的辩论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按住剧烈抽痛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旁听席角落那个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身影。

顾遥。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色的长袍,像一抹不祥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安静的小男孩。孩子大概三四岁,穿着干净的小衬衫和背带裤,柔软的黑发服帖地覆在额前。他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法庭上的一切。那张小脸……沈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那眉眼轮廓,尤其是抿着嘴唇时那份倔强,与记忆中顾念低头画画时的侧影……几乎重叠!

顾遥没有看沈铎,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落在法官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漠然。她放在孩子肩头的手,苍白而稳定。

沈铎的律师还在激烈地抗辩着脑瘤不影响监护权,苏晚的律师则咄咄逼人地攻击着沈铎的“道德风险”和“精神隐患”。但沈铎已经听不清了。他的全部感官都被旁听席角落里那对母子攫住。男孩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像两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灵魂深处的污秽和血腥。顾念临死前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顾遥此刻那如同看着死物般的冰冷眼神,还有这个无辜孩子全然不知情的依赖……巨大的负罪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啧啧啧……”]“烬”那冰冷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再次缠绕上沈铎的意识,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残忍的愉悦,[“看啊,沈铎,你的世界崩塌得多么彻底?爱情?呵,苏晚恨不得把你踩进泥里!女儿?马上就不是你的了!健康?一个脑子里长着定时炸弹的废物!现在,连这个你从未承认过的小东西……”]那声音刻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舔舐嘴唇的咂舌声,[“也成了别人捅向你的刀子!精彩!真是精彩绝伦!”]

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发出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响声,像一记丧钟敲在沈铎的心口。

“……综上所述,考虑到未成年人的最大利益原则,尤其基于申请人苏晚女士稳定的生活环境、健全的身心状态,以及被申请人沈铎先生目前所面临的重大的健康风险及其可能对监护人职责造成的实质影响……本庭裁定,将沈煜心(女儿)的抚养权,判归申请人苏晚女士所有!沈铎先生保留探视权,具体细则由双方协商或另行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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