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教室的窗户，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周浅用余光观察着林修——他今天格外安静，连翻书的声音都轻不可闻。物理老师正在讲解电磁感应，而她的注意力全在林修左手腕上。
那道疤痕被校服袖口遮住了，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
下课铃响起，林修像往常一样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周浅深吸一口气，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他的物理书中。
“等等。“她轻声说，“看看这个。“
林修的手指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扫过她的脸，带着警惕和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他翻开书，取出纸条展开，上面写着：
“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的微分形式：?×E=-?B/?t。但我想问的是，星轨书店今天还开门吗？“
林修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下雨了。“周浅指了指窗外渐大的雨势，“我没带伞。听说书店的屋顶天文台可以避雨。“
“谁告诉你的？“
“你。“周浅直视他的眼睛，“在另一个可能性里。“
林修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突然将它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随便你。“
这是默许。周浅松了口气，跟着他走出教室。走廊上，班长陈明投来探究的目光，她假装没看见。
雨中的城市变得朦胧而陌生。林修走得很快，周浅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校服很快被淋得半透明，贴在瘦削的背上。
“你会感冒的。“周浅追上他，将伞举过两人头顶。
林修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周浅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薄荷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氟西汀，她想。
“为什么跟着我？“走过两个街区后，林修突然开口。
“我说过了，没带伞。“
“说谎。“林修的声音很轻，却像刀一样锋利，“你转学来第一天就盯着我的手腕看。你知道什么？“
周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林修观察得这么仔细。雨声突然变得很大，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是某种警告。
“我知道...“她斟酌着词句，“你比看起来更在意这个世界。“
林修猛地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像是无形的眼泪：“别假装了解我。“
星轨书店的招牌在雨中显得更加破旧。孟爷爷看到两人共撑一把伞进来，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
“稀奇。“老人嘟囔着，继续擦拭一台老式收音机，“楼上有毛巾。“
天文台比上次来的时候更暗，雨水在玻璃穹顶上形成蜿蜒的水痕。林修从柜子里拿出两条毛巾，扔给周浅一条。
“谢谢。“周浅擦了擦头发，环顾四周。望远镜被防尘罩保护着，墙上的星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神秘莫测。
林修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湿透的校服勾勒出他突出的肩胛骨，像一对被雨水打湿的翅膀。
“你经常来这里？“周浅打破沉默。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修的肩膀微微绷紧：“妈妈死后。“
周浅想起档案里的记载——林修的母亲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跳楼自杀。法医报告显示她血液里有大量抗抑郁药物。
“她...也喜欢星星吗？“
林修转过身，眼神锐利得让周浅后退了半步：“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周浅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想了解你。“
“不必。“林修走向房间另一端的书架，“我们不是朋友。“
“那为什么让我上来？“
林修的手指停在了一本厚重的书上——《时间的天文学视角》。他沉默了几秒：“...好奇。“
“好奇什么？“
“你说的'另一个可能性'。“他抽出那本书，指尖轻轻抚过书脊，“还有那些出现在你笔记本上的字迹。“
周浅的心跳加速了。这是机会吗？她能告诉他多少真相？
“如果我说...“她小心选择着词语，“我来自未来，你会相信吗？“
林修的手停在半空。他慢慢转过头，表情介于荒谬和震惊之间：“什么？“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了。“周浅苦笑，“但那些字迹...它们是某种时间的回声。在你的未来——我的过去——我们...“
她突然停住了。林修的表情变得异常苍白，眼睛死死盯着她身后的墙壁。周浅转身，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照片——年轻的孟爷爷站在天文台前，旁边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大约十岁的男孩。那个女人有着和林修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那是...你母亲？“周浅轻声问。
林修没有回答。他走向照片，手指颤抖着触碰玻璃相框：“她死的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
周浅屏住呼吸。档案里没提这个细节。
“她常说星星是死去亲人的眼睛。“林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天她看了很久的猎户座...然后回家就从阳台跳下去了。“
雨水在穹顶上汇集成小溪，光线被扭曲成奇异的光斑。周浅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修对天文如此着迷——他在寻找母亲最后看到的星空。
“她不是自杀的。“林修突然说。
周浅愣住了：“什么？“
“我说，她不是自杀的。“林修转身面对她，眼中燃烧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怒火，“有人推了她。我看见了。“
这个信息像闪电般击中周浅。大学档案里从未提及这一点！如果林修的母亲是被谋杀...
“你告诉警察了吗？“
林修冷笑：“谁会相信一个十四岁孩子的话？尤其是一个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孩子。“
周浅突然明白了林修手腕上那些伤痕的含义——不仅是抑郁，更是对真相无人相信的绝望。
“我相信你。“她上前一步，“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林修的眼神变得复杂。他似乎在挣扎要不要信任她，最终摇了摇头：“...太久了，记不清了。“
他在说谎。周浅能看出来，但决定不逼迫他。雨声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张家庭照片上。
“孟爷爷知道吗？“周浅问。
“知道什么？“
“关于你母亲...不是自杀的事。“
林修的表情变得警惕：“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因为...“周浅深吸一口气，“在未来，你也死了。自杀。我想改变这个结局。“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林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退几步撞上书架，几本书哗啦啦掉在地上。
“滚出去。“他的声音冰冷刺骨，“现在，立刻。“
“林修，我——“
“我说滚！“他抓起一本书砸向墙壁，巨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听这种荒谬的谎言！“
周浅的心脏狂跳。她搞砸了，彻底搞砸了。楼下传来孟爷爷的喊声：“上面怎么了？“
“没事！“林修高声回应，然后压低声音对周浅说，“走。别再跟着我。别再和我说话。“
周浅想说些什么，但林修的眼神让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只会让情况更糟。她默默走向楼梯，在最后一阶停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来帮你的。那些字迹...它们是证明。时间在以某种方式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林修没有回应，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在雨后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周浅走出书店时，雨已经停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思绪纷乱。她太过急切，吓到了林修。但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个新信息——林修的母亲可能是被谋杀的。
手机突然震动，吓了她一跳。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越界了。——S“
S？她的首字母？周浅盯着这条信息，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没告诉任何人今天的事，谁会发这样的短信？而且这个语气...像是警告。
回到家，周浅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林修母亲的案件。新闻报道很简略，只说是“抑郁症导致的悲剧“。她尝试搜索更多细节，但一无所获。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一个加密博客引起了她的注意——《被掩盖的星空：一起被伪装成自杀的谋杀》。发布日期是2015年，作者署名“猎户座“。
博客需要密码。周浅试了林修的生日、他母亲的生日，都不对。最后她输入了那首诗的第一句：“时间是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
博客解锁了。
屏幕上的文字让周浅的血液凝固：
“我亲眼看见那个人推了她。他穿着黑色风衣，左手戴着银色腕表。母亲坠楼前喊了一个名字，但风声太大，我只听到'陈'字。警方拒绝调查，说这是精神病人的妄想。但我知道真相。我会等到证据足够的那天。“
文末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拍摄于夜晚的天文台，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离开现场。照片太暗，看不清脸，但左腕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周浅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林修不仅承受着丧母之痛，还背负着真相被掩盖的绝望。难怪他会...
她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喂？“
“周浅。“是林修的声音，但比平时更加沙哑，“你还在书店吗？“
“什么？不，我回家了。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十分钟前，有人用书店的电话打给我，说你在天文台晕倒了。“
周浅的血液几乎凝固：“我没打过电话。我一直在家。“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林修？你还在吗？“
“那首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你笔记本上那首。背给我听。“
“时间是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我们只是从不同的方向流血。“周浅背诵道，“怎么了？“
“后半段呢？“
“你的笔记本上有后半段，但我那边只有这两句。“
电话那头传来林修急促的呼吸声：“有人在模仿我们。那通电话...对方知道只有你会用书店的电话打给我。“
“什么意思？谁会...“
“明天别来学校。“林修打断她，“不，接下来几天都别来。“
“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有人在监视我们。“林修的声音压得更低，“自从你出现后，我就感觉不对劲。那些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