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在星轨书店的阁楼醒来,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纹。她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蓝纹比昨夜更加明显,像静脉里注入了星河。孟爷爷留的字条压在闹钟下:“他醒了,问起你。别去医院,有监视。“
手机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林修靠坐在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将他分割成光与影的两半。他左手举着一张纸,上面画着蝴蝶翅膀的纹路,边缘写满微小的数字。
周浅立刻认出这是加密方式。她翻出物理课本,按照数字对应页码和行数,译出隐藏信息:
“记忆有缺口张远不是第一个找到第七观测站别相信任何电子设备“
书页间飘落一张电影票根,《2001太空漫游》4月17日场,座位号7-F。背面是褪色的字迹:“与S观星纪念“——笔迹属于林修,但日期显示是五年前,那时他们根本不该相识。
阁楼门突然被敲响。周浅警觉地抓起裁纸刀:“谁?“
“是我。“孟爷爷的声音透着疲惫,“情况有变。“
老人进门时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蓝色污渍。他递给周浅一部老式翻盖手机:“林修让我转交的。他父亲的公司刚被查封,病房外多了两个穿银灰西装的人。“
周浅翻开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署名“忒修斯“。她按下拨打键,听筒里传来奇怪的沙沙声,像是磁带倒带。
“第七观测站是环形监狱的钥匙。“林修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带着诡异的回音,“母亲死前把它藏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小心张远的——“
录音突然中断,手机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孟爷爷皱眉接过检查:“电磁脉冲烧毁了芯片。“
“张远的什么?“周浅攥紧拳头,“话没说完。“
“左手。“孟爷爷突然说,“林修母亲临终前喊的是'小心张远的左手'。“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所有时间线里的张远都戴着那块银色腕表,而林修母亲坠楼画面中,推她的那只手戴着同样款式。但为什么是左手?
周浅翻开那本《量子力学史话》,在第七章折页处发现铅笔标记:“观察者的左手法则“。下面画着莫比乌斯环与克莱因瓶的简图。
“我们需要去个地方。“她抓起背包,“现在就走。“
城市另一端,私立医院VIP病房。
林修望着窗外的橡树,手指在输液架上轻敲莫尔斯电码。锁骨下的疤痕隐隐作痛,那里曾埋着克罗诺斯的装置,现在只剩被某种力量灼烧过的痕迹。
卫生间的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水流形成奇特的漩涡。镜面上凝结出水珠,汇成一行字:“进度78%保持伪装“。
林修擦掉字迹,从枕头下取出偷藏的圆珠笔,在手臂内侧写下新的时间方程。解到第三步时,病房门被推开。两个银灰西装的男人走进来,领带夹是简约的∞符号。
“林同学,例行检查。“其中一人亮出证件,署名“时间管理局特勤处“。
他们拿出平板电脑扫描林修的身体,当蓝光扫过额头时,仪器突然发出警报。特勤人员对视一眼,调出全息投影——林修的脑部扫描图上,海马体区域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记忆污染指数超标了。“高个子特勤按下通讯器,“请求执行7号协议。“
林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荧光液体。特勤人员惊慌后退,而他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将写着方程的纸巾团扔进了漩涡状的下水道。
“快叫医生!“矮个特勤大喊,“他的量子态不稳定了!“
当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林修已经“恰好“陷入昏迷。心电监护仪显示他的脑波呈现异常活跃的θ波,这正是他要的效果——在克罗诺斯的监测系统里,θ波频段是唯一的传输盲区。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想起周浅手指上的蓝纹。那不仅是克罗诺斯的标记,更是第七观测站的坐标。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地铁7号线终点站,周浅和孟爷爷站在废弃的天文馆前。建筑外墙爬满藤蔓,正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链,但侧面的员工通道虚掩着。
“就是这里。“孟爷爷抚摸着门框上的刻痕——一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猎户座图案,“第一个民用观测站,林修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馆内弥漫着尘埃和陈旧电子设备的气味。主展厅中央,破损的傅科摆静静悬着,地板上积满经年累月的灰尘,却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控制室。
周浅跟着脚印走去,突然被孟爷爷拉住:“等等。“老人指着她手上的蓝纹,“颜色变了。“
确实,原本幽蓝的纹路此刻泛出紫色,越靠近控制室颜色越深。当他们停在控制室门前时,纹路已经变成警示性的鲜红。
门缝下渗出蓝光。
孟爷爷突然掏出手枪——周浅从不知道他随身带枪——示意她退后。但当老人踢开门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控制室里没有张远,没有特勤人员,只有一个正在运作的老式投影仪,将星图投在弧形穹顶上。操作台上放着银色的∞形状装置,旁边是张字条:
“给观察者的礼物按下按钮前请思考:拯救一个人需要毁灭多少世界?——K“
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数十个监控画面——不同时间线的周浅正在做出不同选择:某个画面里她拔掉了林修的克罗诺斯装置;另一个里她任由装置完成整合;还有一个特别血腥的画面里,她用手术刀挖出了自己的蓝纹...
“别碰那个装置!“孟爷爷厉声道,“这是心理陷阱。“
但周浅已经认出操作台上的物品——和她梦中见过的林修母亲设计的锚定器一模一样。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表面,整个天文馆的电力系统突然重启。
黑暗中,投影仪射出最后一段影像:林修母亲站在同样的位置,怀中抱着年幼的林修。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已经启动。“她的声音因年代久远而失真,“第七观测站不是地点,是状态。当两个量子纠缠的观察者同时观测彼此,就会打开修正通道...“
影像闪烁几下,切换成加密数据流。周浅手上的蓝纹突然灼烧般疼痛,纹路自动延伸,在空中投影出三维星图——猎户座与天狼星之间,有个闪烁的红点。
“东京塔...“孟爷爷倒吸一口气,“他们要在地标建筑建立宏观量子纠缠。“
数据流末尾浮现林修的脸,这次是实时通讯:“周浅,听好。父亲公司被查封是障眼法,真正目标是你手上的蓝纹。那不仅是标记,更是——“
画面突然被干扰,另一个声音插入通讯:“——更是启动密钥。“张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左眼戴着单片眼镜,镜片上刻着∞符号,“周博士,你手上的纹路是林修母亲最后的发明,能彻底关闭克罗诺斯系统。“
“张远?“周浅后退半步,“哪个时间线的你?“
“唯一幸存的那个。“他苦笑,单片眼镜反射出诡异的光,“林修没告诉你吗?在原始时间线里,我是他的主治医师。“
孟爷爷突然开枪打碎投影仪,但为时已晚——整个天文馆开始震动,墙皮剥落露出内部的金属结构。原来这不是废弃建筑,而是精心伪装的巨型设备。
“我们得走!“老人拽着周浅冲向紧急出口,“这是触发式陷阱!“
他们刚冲出建筑,身后就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天文馆像被无形的手捏扁的易拉罐,在诡异的蓝光中坍缩成一个小点,然后彻底消失,只留下完美的圆形空地。
周浅的手机突然自动开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第一把钥匙已激活。72小时内带第二把钥匙到东京塔顶层。否则林修将成为永久性载体。——K“
附件是段视频:林修被束缚在某种医疗舱内,额头贴着电极片,眼睛完全变成克罗诺斯的蓝色。他机械地重复着:“周浅,别来。“
孟爷爷盯着视频,面色铁青:“他们加速了同化进程。“
周浅查看自己手上的蓝纹,发现图案已经改变——不再是随机纹路,而变成了清晰的东京塔轮廓,塔尖指向她腕间的某个穴位。
“第二把钥匙...“她轻声说,“在我身体里。“
远处传来警笛声。孟爷爷塞给她一张去东京的单程票和一把钥匙:“书店地下室有你需要的一切。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但林修——“
“正是为了救他,你才必须走。“老人推着她上车,“记住,观测者可以成为被观察者。这是破局的关键。“
出租车驶离时,周浅透过后窗看到惊人的一幕:孟爷爷站在路中央,双手举起某个装置,然后整个人被包裹在蓝光中。当光芒散去,三个一模一样的孟爷爷分别朝不同方向跑去。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修发来的数学题,看似普通的微积分作业,但周浅立刻看出隐藏的密码——题目中的数字对应着《2001太空漫游》的帧数。
译出的信息让她血液凝固:
“母亲没死被困在环形监狱张远是她的守狱人东京塔是陷阱真正的第七观测站在——“
信息到此中断。周浅反复检查译码过程,最终在最后一个数字旁发现极小的标记:。
她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明白了林修未说完的话。答案一直在她手上——那个莫比乌斯环符号代表的不是地点,而是状态。
无限循环中的唯一出口,就是打破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