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枵的指尖在储物戒上狠狠一扣,却只触到冰冷的戒面——补天鼎真的不见了。
他喉结滚动两下,又喊了声“阿黎”,风卷着砂砾灌进喉咙,疼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这是轮回之镜创造的幻象空间。”
清冷女声突然在身侧响起。
裴玄枵猛然转头,看见沈落雁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月白裙裾被黑风掀起,发间那枚青玉簪子泛着幽光。
她素来若即若离的眼此刻凝着霜,“我们已经进入了它的领域。”
“幻象?”裴玄枵眯起眼,指节抵着额角。
天衍之眼自动运转,三息后视野里浮起淡金色的推演线——可那些线条竟在触及天空裂痕时戛然而断,“那刚才那道声音?”
“与天道规则有关。”沈落雁抬手接住一粒砂砾,指腹摩挲间砂砾化作齑粉,“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在复刻天道的‘真实’,包括……”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翻涌的黑雾,“包括你最恐惧的未来。”
裴玄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黑雾中影影绰绰映出画面:他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云无缺的斩仙剑,慕卿黎的魂魄正从他掌心消散——那是他在轮回之镜里见过的景象。
他突然攥紧拳头,指骨发出咔咔轻响:“带路。”
两人踩着焦土前行时,地面开始出现细碎的晶芒。
裴玄枵低头,见无数拇指大小的记忆水晶散落在地,每一块都流转着不同的光华。
他随意捡起一块,水晶表面立即浮现画面:
八岁的小玄枵被三个外门弟子按在泥地里,玄枵氏祖传的星辰玉坠被踩得粉碎。
为首的少年踹他心口:“废物也配姓玄枵?”小玄枵咬着牙不吭一声,血沫顺着嘴角滴在泥里,染出一朵妖异的花。
“过去的残影。”裴玄枵将水晶捏碎,碎晶扎进掌心,“没用。”
“未必。”沈落雁弯腰拾起另一块水晶。
这次画面里是化神期的裴玄枵在雷劫中浴血,周身星芒暴涨,硬是用肉身扛下了三道紫电——那是他突破化神时的场景。
她指尖轻点水晶,“过去、现在、未来,都在这里。”
裴玄枵瞳孔微缩。
他又捡起几块,果然看到了更多片段:第一次遇见慕卿黎时她递来的疗伤丹,云无缺假模假样为玄枵氏举办葬礼时的伪善面容,还有三天前他在极北冰原驯服烛龙时的震耳龙吟……
“规律?”他喃喃重复沈落雁的话,突然意识到这些记忆并非随机——所有画面里,他的目光最终都会落在某个点上:玉坠碎片、慕卿黎的丹瓶、云无缺腰间的九柱令、烛龙额间的逆鳞……
“是锚点。”沈落雁突然开口,“天道用这些关键节点锁定你的命运轨迹。”
话音未落,前方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剧烈。
等雾气散开,一座十丈高的黑色石碑赫然立在两人面前。
碑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每道名字上都缠着黑锁链,锁链末端扎进碑体,渗出暗红血珠。
裴玄枵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第三行第三个名字上——“慕卿黎”三个大字,笔锋刚硬如刀。
旁边小字刻着:“天道棋子,命格已定,九柱之锁,永镇轮回。”
“什么意思?!”他一声暴喝,周身星芒轰然炸开。
天衍之眼在眉心浮现,金红双色的瞳孔里,黑色锁链突然活了过来,蛇信般吐着信子朝他刺来!
“小心!”沈落雁指尖掐诀,一道青色光刃劈向最近的锁链。
可锁链竟穿透光刃,瞬间缠上她的手腕。
她脸色骤变,法力竟被锁链疯狂抽离。
裴玄枵天衍之眼连转三圈,三幅未来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锁链刺穿他的心脏;沈落雁被抽干法力变成干尸;石碑炸裂,黑雾吞噬整个空间。
他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地面的记忆水晶上:“借过去的力!”
那些记载着他化神雷劫的水晶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裴玄枵足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左侧锁链,在锁链刺来前的刹那,将雷劫水晶拍在锁链必经之路上。
“轰!”
雷劫余威炸响,锁链被劈成两截。
裴玄枵趁机抓住沈落雁的手腕,指尖星辰之力狂涌,生生将锁链从她血肉里扯出。
沈落雁倒抽冷气,腕间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
“走!”裴玄枵拽着她冲向石碑底部。
更多锁链如潮水般涌来,擦着他后背划出三道血口。
他咬着牙,天衍之眼第三次发动,终于在石碑底部看到一道半指宽的裂缝——里面有枚青玉简,正散发着淡金色的光。
“接住!”沈落雁突然推开他。
一条锁链擦着裴玄枵耳畔刺进她左肩,她闷哼一声,反手将裴玄枵推向裂缝。
裴玄枵红着眼冲过去,指尖刚触到玉简,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九柱支撑天道,每柱需以命魂为引。第九柱本应是上古真神,却因天地异变,需寻凡人替代……慕卿黎,太医世家第七十二代传人,命魂纯净无垢,三百年前被天道选中……”
“不。”裴玄枵踉跄后退,脑海里闪过慕卿黎为他疗伤时的温柔眼波,她替他挡住云无缺那一剑时的轻笑:“玄枵,别怕,我在。”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天道的局?
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是棋子?
“砰!”
石碑轰然震动,最后一条锁链破空而来,直取裴玄枵心口。
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死死攥着玉简,指节发白。
天衍之眼自动运转,可这次推演线里,慕卿黎的脸不再是血泪,而是带着他熟悉的笑,轻轻摇头。
“当啷。”
锁链擦着他锁骨划过,在胸前留下深痕。
沈落雁踉跄着扑过来,用断剑挑开最后几条锁链。
她看着裴玄枵发红的眼眶,低声道:“现在信了?这就是天道的真相。”
裴玄枵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简,上面“九柱之锁”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癫:“天道要锁她?那我就拆了这九柱。”他抬头时,天衍之眼的金红光芒几乎要刺破苍穹,“阿黎是我的,谁都别想拿走。”
黑雾突然开始疯狂翻涌,天空裂痕里漏出的光更加刺目。
沈落雁望着他染血的衣袍,刚要开口,裴玄枵却突然将玉简塞进她手里:“告诉我,怎么救她。”
沈落雁的指尖在玉简上轻轻一颤。
她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黑雾幻象——那是慕卿黎魂飞魄散的画面,又看了看裴玄枵眼底翻涌的执念,最终只是说:“先离开这里。”
裴玄枵却没动。
他望着天空裂痕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方才那道冰冷的声音,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天衍之眼第三次运转的光芒在眼中明灭:“不急。”他说,“我倒要看看,天道能拿我怎样。”
沈落雁看着他染血的侧脸,突然想起轮回之镜里的预言:“颠覆天道者,必受万世业火焚身。”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紧手中的玉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天空裂痕里,那道黑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它第一次在推演中,看不见裴玄枵的未来了。
裴玄枵握紧手中的玉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沈落雁低声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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