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毒的棉絮，裹着裴玄枵每一寸皮肤。
他能清晰听见沈落雁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轻，像风中将熄的烛火。
怀里的人冷得惊人，指尖冰得扎手，他慌忙将自己的灵气渡过去，却发现虚空里的灵气像漏了底的碗，刚输进半分便被撕得粉碎。
天衍之眼。他咬着牙低喝，眉心黑纹翻涌。
这双能看破三日未来的眼睛此刻竟一片混沌，视野里只有扭曲的虚空裂缝，像无数张漆黑的嘴在啃噬光明。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这才惊觉——原来虚空不只是空间乱流，更是规则的禁区，连因果律都在这里失效了。
这样下去......沈落雁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我们会被虚空之力侵蚀。她仰起脸，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我的神魂......开始疼了。
裴玄枵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想起慕卿黎魂飞前也是这样，神魂被黑气啃噬时，连痛呼都发不完整。
护心印在胸口发烫，烫得他眼眶发酸——那是她用最后一缕神魂烙下的，此刻倒像根烧红的针，扎着他的心脏，提醒他不能再失去。
会有办法的。他声音发哑，把沈落雁往怀里拢得更紧些。
话音未落，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炸响，像古钟撞在耳膜上：凡人，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裴玄枵瞬间抬头。
黑暗中不知何时立着道身影，穿一件缀满星子的灰袍，每颗星子都在缓缓转动，像缩小的星盘。
老者面容枯槁，眼尾却有星辉流转，正垂眸俯视他们，目光冷得像淬过万年寒冰。
顾星辰。沈落雁突然低唤，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觉，星盘守护者......你还活着？
老者瞥了她一眼，算作回应，转而盯着裴玄枵：你们的闯入破坏了星盘平衡。他抬手虚点，黑暗中浮现出破碎的星轨投影，规则裂隙正在扩散，用不了半日，这方虚空就会彻底崩塌。
裴玄枵喉结滚动。
他想起陌千尘说的规则的核心，想起慕卿黎与第九柱的联系，手指不自觉攥紧胸口的护心印：修复裂隙的方法。他直截了当，我要知道。
顾星辰的目光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顿了顿：修复需要第九柱的本源之力。他声音像碎冰相击，但那意味着彻底抹除第九柱的化身——包括她的轮回。
裴玄枵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与陌千尘的话如出一辙，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水镜里慕卿黎站在九柱之巅的画面，想起她消散前说这是我的命数，原来从不是巧合，是天道早就在棋盘上标好了她的位置。
没有其他办法？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顾星辰沉默片刻，灰袍上的星子突然剧烈震颤，或许......星核之境。他一字一顿，规则诞生的地方。
那是什么？沈落雁插话，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
规则的源头。顾星辰扫了她一眼，但那里是规则的熔炉，稍有不慎便会被法则之力绞成碎片。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裴玄枵身上，更麻烦的是——他抬手指向裴玄枵掌心，那里正浮着幽蓝的星河之钥，此刻蓝光紊乱如疯兽，你的钥匙失控了。
裴玄枵低头看向掌心。
星河之钥不再温驯，表面爬满细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漆黑的雾气，像在抗拒他的掌控。
他想起之前星盘崩溃时钥匙的狂躁，想起陌千尘说摧毁规则体系的代价，喉间泛起腥甜。
我能掌控它。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笃定。
护心印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他想起慕卿黎最后为他梳理经脉时，指尖拂过这处的温度；想起她曾笑着说阿玄的印记，像颗小太阳。
或许这印记不只是护道，更是......连接。
顾星辰盯着他，星袍上的星子突然全部转向裴玄枵胸口，那印记......他瞳孔微缩，是补天术的残韵？
裴玄枵未及回答，虚空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他猛地抬头，只见前方的黑暗被撕开一道巨口，无数黑影从中涌出——那些东西没有具体形态，却长着无数倒刺的触须，每根触须都泛着规则被腐蚀后的紫黑色，所过之处，连虚空都泛起焦黑的涟漪。
规则裂隙的邪物。顾星辰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灰袍上的星子开始急速旋转，它们靠吞噬规则为生，察觉到活物便会蜂拥而至！
沈落雁猛地抽出腰间的青铜镜，镜面泛起血色流光，我来拖延！话音未落，一道血光已劈向最近的黑影。
黑影被血光擦过，发出刺耳的尖啸，触须却更快地缠向裴玄枵的脚踝。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自动开启，可视野里依旧混沌一片——虚空之力连预知都在侵蚀。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剧痛让神智清明几分。
护心印的金光暴涨，将沈落雁护在身后，同时右手握拳，狠狠砸向缠上来的触须。
阿玄！沈落雁的惊呼混着邪物的尖啸。
裴玄枵只觉手背一痛，触须上的倒刺扎进皮肤，黑色毒液顺着血管往上窜。
他反手抓住触须，天衍之眼的黑纹疯狂蔓延至眼角，这一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慕卿黎的声音在耳边轻语：我信你。
给我......退！他暴喝一声，护心印的金光与天衍之眼的黑纹在掌心相撞，炸出刺目的紫芒。
缠在他身上的触须瞬间断裂，可更多黑影已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顾星辰的星袍突然炸裂，漫天星子化作利刃，跟紧我！他大喝着冲进邪物群，星刃所过之处，黑影被撕成碎片却又迅速重组。
裴玄枵拉住沈落雁的手腕，护心印的金光几乎要燃尽，可他能感觉到，星河之钥在掌心发烫——这次不是抗拒，是共鸣。
撑住。他对着沈落雁吼了一声，天衍之眼的黑纹终于穿透混沌，在视野里映出一丝微光。
那是星核之境的方向吗？
是慕卿黎的轮回吗？
他不知道
黑影的尖啸震耳欲聋，裴玄枵的指尖已触到星河之钥的裂痕。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战鼓，像誓言——
这一次，他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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