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枵后腰抵着星岩的瞬间,胸腔里那道裂痕又深了几分。
三百年前慕卿黎魂飞魄散时,他也是这样被剧痛绞着心脏;三百年间每一次时之回溯,他在血与火里重铸希望,此刻却被流月剑的寒光生生斩断。
卿黎......他的声音卡在喉间,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
慕卿黎的眼瞳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软,只有冷到刺骨的冰,剑指他心口的姿势与三百年前她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如出一辙,却又截然不同——那时她的手在抖,现在她的手稳得像刻进规则里的刀。
裴玄枵,她可能已经被规则之力操控。沈落雁的手按在他肩窝,化神修士的灵力顺着掌心渡入,替他稳住翻涌的气血。
这位总爱垂眸拨弄发尾的神秘女子此刻抬眼,眼底是化神境修士特有的冷锐,你看她剑势——每一式都暗合九柱星轨,是天道在借她的壳子出手。
裴玄枵的指节捏得发白。
天衍之眼的纹路顺着鼻梁爬上眉骨,额间竖眼缓缓睁开,暗红的光映得星岩都泛起血色。
他能看见三日后的未来,却看不清此刻慕卿黎眼底的冰从何而来——那些他曾在她梦里见过的、在时之回溯里拼凑的记忆碎片,难道都是规则设下的局?
流月剑的寒光再次劈来。
这一剑比之前快了三成,剑气割开虚空,在星河中拉出一道漆黑的裂缝。
裴玄枵足尖点地,身影如游鱼般侧滑,天衍之眼将剑气轨迹在视网膜上投出金色脉络。
他避得极巧,却故意让左袖被剑气划破——不是躲不开,是想离她更近半寸。
卿黎,你记不记得苍梧山的药田?他借着力道旋身,指尖擦过她发间那枚青玉簪。
三百年前她总说这簪子是用母亲留下的药锄柄雕的,你说过要种满忘忧草,说等我渡劫成功...
话未说完,胸口突然灼烧起来。
那道符文印记自他心口蔓延,青黑的纹路像活物般爬过锁骨,在颈侧凝成细小的倒刺。
慕卿黎的剑尖微颤,原本冷冽的剑气竟带了丝紊乱,可她的眼却更冷了:住口。
印记在排斥你靠近。沈落雁不知何时掠到十丈外,指尖掐着法诀,周身浮起十二枚补天鼎残片,这不是普通的符文,是九柱法则的锁魂印。
你每说一句与她有关的话,印记就往她魂魄里钉一根钉子。
裴玄枵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想起,三百年前慕卿黎魂飞魄散前,最后一道残魂正是被这样的青黑纹路裹住——那时他以为是云无缺下的毒手,原来更早,更早之前,规则就已经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我来破它。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溅在符文上。
左手掐诀召出星河之钥,那柄由三千小世界星核淬炼的钥匙刚一出现,整个星河都开始震颤。
这是他用十次时之回溯才从混沌海深处寻到的宝物,本打算等救出慕卿黎后,用它打开九柱核心的。
沈落雁惊呼:不可!星河之钥与锁魂印属性相冲——
话音未落,裴玄枵已将钥匙按在胸口。
金红的星核之力如洪流般灌入印记,青黑纹路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火烤的蛇群疯狂扭曲。
慕卿黎的流月剑当啷坠地,她踉跄后退两步,眼睫剧烈颤抖,原本空洞的瞳孔里竟浮起一层水雾。
玄......玄枵?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蒲公英,却让裴玄枵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三百年了,他终于又听见她这样唤他。
他不顾胸口炸裂般的痛,扑过去攥住她的手腕——那双手还是温的,和三百年前他抱着她在血地里跑时一样温。
我在,我在。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那道淡粉色的疤,那是她为他熬药时被药炉烫的,卿黎,跟我走,我们回苍梧山,种你说的忘忧草......
慕卿黎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
可下一刻,她的瞳孔突然翻起浑浊的灰白,手腕上的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三步,每一步都踩碎一片星岩:裴玄枵,你错了。
她的声音像被分成了两重,一重是慕卿黎的,带着哭腔;另一重冰冷得像九柱核心的玄冰,我不是你的卿黎,我只是规则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开始碎裂。
月白的裙裾化作星尘,青丝散成流萤,连最后那滴眼泪都凝结成冰晶,坠进脚下的星河漩涡。
裴玄枵想抓,却只攥住一把虚无的星光——那星光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烫得他指尖发疼。
规则在抹除她的存在。沈落雁的补天鼎残片突然全部转向漩涡,十二道金光如锁链般扎进虚空,它利用她的记忆做诱饵,就是要消耗你的时之回溯,削弱你的道心!
裴玄枵望着掌心的星尘,喉间腥甜翻涌。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天衍之眼的竖眼里却腾起炽烈的光:三百年前它能碾碎她的魂魄,三百年后就能?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指节捏得咔咔响,它要我道心崩,我偏要把道心淬成刀,捅穿这破规则的喉咙!
话音未落,星河深处的裂缝突然发出轰鸣。
原本只有丈许宽的裂隙像活物般张开,露出里面翻涌的混沌气,吸力铺天盖地压来,连化神境的沈落雁都踉跄了一步。
裴玄枵被卷得撞向裂缝边缘,却在即将被吸进去的瞬间,瞥见裂缝深处有团幽蓝的光——那光的形状,像极了慕卿黎的魂灯。
抓住我!沈落雁甩出补天鼎残片,十二枚碎片在两人间连成金网。
可混沌气太过汹涌,金网刚一触及就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裴玄枵望着越来越近的裂缝,突然松开沈落雁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进去!
你疯了?!沈落雁瞳孔骤缩。
慕卿黎的魂灯在里面。裴玄枵的声音沉稳得可怕,天衍之眼的竖眼亮起第三次时之回溯的红光,就算这是规则设的局,我也要走进去。
混沌气裹着两人坠入裂缝的刹那,裴玄枵听见陌千尘的笑声从更深处传来,混着规则流转的嗡鸣,像根细针戳进他耳膜:欢迎来到规则的核心,裴玄枵。
真正的游戏,这才开始。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裴玄枵望着掌心残留的星尘,在心里说:卿黎,等我。
这一次,我不仅要带你回家,还要把碾碎你魂魄的东西,一片片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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