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枵再睁眼时，四周的黑暗褪成了灰白混沌，像被揉皱的绢帛在头顶翻涌。
他的灵识体悬浮在半空中，对面那道由黑雾凝成的巨像正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与他等高的身影——那张脸与他有七分相似，左眼却泛着空洞的幽蓝，正是他记忆中第一柱残魂的模样。
这不是战斗，是意志的较量。裴玄枵喉间溢出低哑的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命轮残片的纹路，你曾是我的一部分......如今却被虚无掌控。
巨像的指尖划过自己心口，黑雾在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碎片：玄枵氏的圣子，你以为用天衍之眼就能看透一切？它的声音像碎冰摩擦青铜，这里是意识海的最深处，你的预知...
话音未落，裴玄枵的右眼突然泛起金芒。
天衍之眼的能力在意识空间里被放大三倍，他看见未来三日内的无数可能性——巨像会在第七息时攻击他的灵核，第十七息时分化出虚无触须缠绕他的识海，第三十七息时试图吞噬他的本命星辰。
所以你才急着把我拉进来。裴玄枵突然笑了，星纹从他脖颈蔓延至眉骨，怕我在现实里有帮手。他屈指一弹，星芒在两人之间划出防御结界，但你忘了，我的时之回溯，连意识波动都能修正。
巨像的瞳孔剧烈收缩。
当它的黑雾利爪即将刺穿裴玄枵心口时，那道身影突然在原地消散——不是躲避，是时间倒转了三息。
裴玄枵出现在五丈外，星纹化作锁链缠上巨像的手腕：第一柱的意识碎片里，有我当年封印你时的记忆。他的声音里带着灼烧般的温度，你总在喊天道不公，总在哭青丘的孩子，可这些......
他的灵识突然触到一段被黑雾包裹的记忆——少年裴玄枵站在破碎的玄枵氏祖祠前，鲜血从额角滴在石砖上，他握着染血的剑，对倒在血泊里的大长老说：我会让所有害我们的人，都尝到这种痛。
是我。裴玄枵的呼吸骤然急促，星纹上的金光忽明忽暗，那些不公的呐喊，那些守护的呢喃，根本不是第一柱的......是我！
巨像的面容开始扭曲，黑雾里渗出点点星光：你终于想起来了。它的声音不再沙哑，竟带上几分少年时的清冽，当年你为了变强，主动融合了第一柱的残魂。
你说要以星辰为刃，说要让所有欺辱玄枵氏的人下地狱......它的指尖抵住裴玄枵的眉心，这些执念太浓，浓到连虚无都能滋养。
轰——
虚空中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无数触须从中钻出，像活物般绞碎四周的灰白混沌。
触须扫过裴玄枵的灵识体，他立刻疼得蜷起身子，识海深处传来刺目的灼痛，那是虚无在侵蚀他的本源。
这是虚无的根源......它正在试图跨越维度降临现世！
现实中的冰窟里，沈落雁的指尖渗出血珠。
她咬破舌尖，将精血按在石坛边缘的星纹上，青锋剑嗡鸣着悬浮在半空，剑身上的符文化作光网笼罩整座冰窟。
慕卿黎的掌心托着一枚暗红药丹，药香里混着铁锈味，那是她用自己心头血温养了百年的续魂丹，此时正随着石坛的震动微微发烫。
玄枵的灵识波动在紊乱！慕卿黎的指尖掐进掌心，目光死死锁着裴玄枵苍白的脸。
她能感觉到他的命轮在虚空中摇晃，像风中残烛，再这样下去，他的灵识会被虚无同化......
意识空间里，裴玄枵咬碎了灵识体的唇，腥甜的感觉在识海里蔓延。
他望着那些不断涌出的虚无触须，突然想起慕卿黎第一次为他疗伤时的模样——她跪在他床前，用银针挑出他体内的毒，说痛就喊出来，我在。
够了。他突然张开双臂，星纹如火焰般燃烧，本命星辰的力量从识海深处喷薄而出，我不需要被虚无掌控的执念，不需要被仇恨扭曲的自己！他的灵识体撞上巨像，星光与黑雾在接触的瞬间剧烈爆炸，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们本就该......
归一！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裴玄枵看见所有黑雾都开始凝结成星光。
巨像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他十五岁时的模样，眼里还没有后来的冷硬与偏执。
少年朝他笑了笑，抬手按在他心口：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当意识战场消散时，裴玄枵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慕卿黎的脸立刻闯入视线，她的眼角泛着红，指尖还沾着血，显然刚才用了禁术。
沈落雁站在石坛另一侧，青锋剑的剑刃上裂着细纹，显然刚才的封印拼尽了全力。
成功了？慕卿黎的声音带着哭腔，想碰他又不敢，只能攥着他的衣袖，你的灵识......
裴玄枵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原本纯粹的星纹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抹极淡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蔓延。
你以为赢了吗？
低沉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
裴玄枵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握住慕卿黎的手，触感温暖得让人心安。
我们得加快脚步。他抬头看向沈落雁，星纹在眼底流转，虚无已经开始渗透这个世界......而它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我。
冰窟外的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石坛上的星纹忽明忽暗。
慕卿黎的续魂丹还握在掌心，此时正渗出一丝黑血——那是从裴玄枵识海里带出来的虚无残质。
沈落雁的目光落在裴玄枵掌心的黑影上，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剑柄。
她能感觉到，某种比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更危险的存在，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