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的寒气顺着石缝渗进来,慕卿黎的指尖还沾着方才为裴玄枵渡灵时留下的血渍,此时正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掌心那抹淡得几乎要融在星纹里的黑影,喉间像堵了块冰——那黑影明明比方才淡了三分,却诡异地顺着星纹脉络,往腕间爬了半寸。
别碰。裴玄枵突然扣住她欲探的手。
他的掌心比她的更凉,星纹在皮肤下流动如活物,那抹黑却像根细针,扎在星纹最炽烈的位置。
他垂眸盯着那点黑,识海里还回响着方才那声低语,你以为赢了吗?
方才意识战场的余震还在他灵识里嗡嗡作响。
他试着调动本命星辰之力去驱逐黑影,星纹刚触及那抹黑,便像热油滴进冰潭般炸开刺疼。
更诡异的是,命轮残片在丹田处发烫——那是他数百年前为镇压九柱时碎裂的本命星辰碎片,此刻竟与黑影产生共鸣,像两块隔着薄纱的磁石,若有若无地相吸。
这不是普通的污染。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指腹轻轻摩挲过腕间星纹,它在......翻我的记忆。
慕卿黎的睫毛猛地一颤。
她想起方才续魂丹渗出的黑血,想起他在意识战场里咬碎灵识体时的腥甜,突然攥紧他的手:玄枵,先封印它!
我用太医院的锁魂术,哪怕...
不行。裴玄枵打断她,抬头时眼底星纹流转如星河倒转,它能渗透到我命轮里,说明目标远不止侵蚀灵识。
如果现在封死,等它积蓄足够力量......他没说完,却想起方才意识战场里那尊巨像——十五岁的自己眼里没有冷硬,却有他从未见过的恐惧。
沈落雁的青锋剑突然嗡鸣一声。
她站在石坛另一侧,剑刃上的裂纹在星纹映照下泛着幽光。
方才为了镇压虚无余波,她几乎耗空了化神期的灵力,此刻却仍挺直脊背,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那你想怎么做?
裴玄枵松开慕卿黎的手,指尖按在眉心。
天衍之眼的力量顺着经脉翻涌,他能看见三日未来的碎片在眼前闪过——雪地里的血,慕卿黎碎裂的玉镯,沈落雁断剑插入虚空......但这些都被那抹黑影搅成乱麻。
他咬了咬牙,强行将灵识探入记忆深处,回溯进入冰窟前的每一刻。
记忆如退潮的海水般翻涌。
他看见自己在极北之渊外斩杀三头冰螭,看见慕卿黎为他包扎伤口时落下的泪,看见沈落雁持剑劈开冰墙的寒光......直到某个节点,画面突然扭曲成墨色漩涡。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扯他的灵识:有人在抹除记忆......而且精通时间法则。
慕卿黎立刻覆上他的后颈,将温软的灵力渡入他识海。
她的指尖沾着续魂丹的黑血,那抹黑却在接触他皮肤时诡异地蜷缩,像见了天敌。
裴玄枵心头一震,突然取出腰间那枚命轮碎片——暗红的碎片上还凝着他当年镇压第一柱时的星芒。
他将碎片按在掌心黑影处,星纹与碎片同时爆亮,刺得慕卿黎偏过头去。
砰!
记忆封锁的声音在识海里炸响。
裴玄枵看见自己站在九柱之巅,脚下是翻涌的虚无,手中握着染血的星剑。
那是他的脸,却比现在更冷,眉梢挑着一丝讥诮: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裴玄枵的灵识体后退半步,却发现四周的空间正在坍缩成虚无。
我是你啊。幻象抬手,指尖凝着和他掌心一样的黑影,你以为你在拯救第一柱?
其实你只是在唤醒自己的一部分——那个亲手封印九柱,却被虚无趁机啃噬的自己。
黑影如活物般缠上裴玄枵的灵识体,冷得刺骨。
他突然想起慕卿黎的温度,想起她在他床前说痛就喊出来时的眼尾红,喉间泛起股热意。
天衍之眼在识海里睁开,他看见三日后的自己正握着慕卿黎的手,而她腕间的玉镯裂成两半——那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够了。他低喝一声,命轮碎片突然从掌心飞出,刺穿了幻象的胸口。
灵识体被反噬的力量震得踉跄,却看见幻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他十五岁时才有的慌乱。
我不需要另一个我来决定命运。裴玄枵的灵识体抓住碎片,狠狠一拽。
黑影发出尖啸,像被扯断了根线,瞬间缩成一点光,消失在虚无深处。
当他的睫毛再次颤动时,慕卿黎的眼泪正砸在他手背。
她的手指绞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你刚才......灵识体都快透明了!
裴玄枵坐起身,发现掌心的黑影真的不见了。
他活动了下手指,星纹流转如常,可心底那股不安却像沉在湖底的石子,越压越重。
他抬头看向沈落雁,后者正盯着他的星纹,剑眉微拧:它没被消灭。
嗯。裴玄枵摸出腰间的星坠,那是慕卿黎用他的命轮碎片为他串的。
星坠此刻正微微发烫,它退到了更深的地方。
冰窟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石坛上的星纹却暗了几分。
慕卿黎将续魂丹收进玉瓶,突然发现瓶身内侧凝了层黑雾——那是方才渗出的黑血蒸发后留下的。
她刚要开口,裴玄枵却突然按住她的手,目光投向冰窟外的极北之渊方向。
怎么了?沈落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雪雾。
裴玄枵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本命星辰在识海里轻轻震颤——那是星纹异动前的征兆。
他握了握慕卿黎的手,将她的指尖贴在自己心口:从极北之渊归来后......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有些事,该彻底弄清楚了。
慕卿黎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星芒,突然想起他十五岁时的眼睛。
那时的他还不是邪帝,只是个会因为她一句安慰就红耳尖的少年。
她轻轻点头,将脸埋进他肩窝:我陪你。
沈落雁将青锋剑收入剑鞘,裂纹处突然渗出一滴血珠。
她望着冰窟外的雪雾,轻声道:我也在。
裴玄枵望着两人,心底那股不安忽然淡了些。
他抬头望向冰窟穹顶,那里有星纹刻成的九柱图腾。
第一柱的位置,不知何时凝了层极淡的黑雾,像块未擦净的墨迹。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层黑雾,星纹在掌心亮起。
有些真相,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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