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光从阶梯深处漫上来时，裴玄枵的靴底正碾过第三块刻着星纹的石砖。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寻常快了三倍，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某种刻在血脉里的共鸣在翻涌。
玄枵氏的星纹在掌心发烫，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爬行，沿着手臂往心口钻。
等等。慕卿黎的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袖。
她的呼吸扫过他后颈，带着点药香，是她常用的宁神香膏味。
裴玄枵回头，看见她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那道新刻的玄枵纹，正泛着与阶梯下相同的暗金色。这光......她抬眼时，眼底映着细碎的金芒，和我在冰窟里看见的黑雾，温度好像。
沈落雁的剑气突然在右侧凝滞。
这位总爱倚着剑鞘笑的化神修士，此刻正盯着阶梯转角处，发间银饰无风自动。到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剑尖轻轻挑起，门在那儿。
裴玄枵松开慕卿黎的手，往前走了三步。
青铜门就这么撞进视线里，高约十丈，宽可八人并行，表面的九柱图腾不是刻上去的，更像从门里长出来的——每根柱子的纹路都在缓慢流动，像有生命的藤蔓。
他的星纹突然灼烧起来，疼得他闷哼一声，抬手按在门上。
这是命运之门。他的声音发哑，记忆碎片随着灼痛涌上来：玄色长袍的男人将木匣沉进冰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命运之门会等你；三年前在古籍阁翻到的残卷，页脚用血写着九柱归一者，方见命运真容。传说只有集齐九柱之力者才能开启。他转头看向身后两人，慕卿黎正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腰间的药囊穗子；沈落雁的剑尖仍指着门，却侧过脸，眉峰微挑——她在等他解释。
裴玄枵从储物戒里取出星纹符玉时，指节微微发抖。
这是他在极北冰原用七颗化神修士的本命丹换的，当时只当是破解玄枵氏秘辛的钥匙，此刻才明白，它该嵌在这里。
符玉刚触到门中央的凹槽，整座遗迹就发出类似古钟的嗡鸣。
慕卿黎踉跄一步，被沈落雁伸手扶住，后者低声道：灵气在逆流。
星纹从裴玄枵的袖口窜出，像银色的蛇群钻进符玉。
他能感觉到命轮残片在识海里发烫——那是他在雷劫中硬抗三道紫雷才抢来的碎片，原以为是提升修为的宝贝，此刻却成了连接门与自身的媒介。
九根石柱虚影从地面升起，绕着青铜门旋转，第一根是青竹纹，第二根是火焰纹，第三根......他突然顿住——第七根石柱虚影上，竟刻着慕卿黎的眉眼。
这不是简单的封印解除。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天衍之眼在识海深处跳动，给他推送着未来三秒的画面：石柱虚影崩裂，门内涌出黑雾，慕卿黎被卷进去。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漫开，强制驱散杂念。是跨越时空的召唤。
最后一根石柱虚影成型的刹那，门内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裴玄枵踉跄后退，后背撞在慕卿黎身上。
她的手立刻环住他腰腹，带着温度的低语拂过耳畔：我在。可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浸在凝固的蜂蜜里，沈落雁的剑气铮地出鞘，却只能划出半寸就被黏住。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她的声音发紧，比我们所在的维度......更高。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自动睁开。
眼前的世界变成流动的光轨，能量流像乱麻般缠在门轴上。
他抓住慕卿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星纹正随着心跳明灭。握住我。他说，指尖快速结印，如果通道失控，你立刻用我给的避生符——
闭嘴。慕卿黎的手指抵住他唇，我说过，无论前方是什么。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含着两颗碎星，你准备阵法，我稳住你的灵气。说着她咬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在两人交握处，药香突然浓烈起来，是她独门的固元血契。
裴玄枵的呼吸顿了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气顺着血契涌进慕卿黎体内，又被她以极精妙的方式过滤后推回来——这是她偷偷研究了三个月的法子，说要做他最稳的后盾。
此刻这法子成了救命稻草，他顺着过滤后的灵气轨迹调整手印，天衍之眼将未来十秒的能量流全铺在眼前。向左三寸。他对沈落雁说，后者立刻挥剑，剑气精准劈开一团黑色乱流。
当最后一道封印解除时，青铜门发出类似于叹息的轻响。
裴玄枵松开慕卿黎的手，后退两步。
门扉缓缓开启，没有想象中的狂风，只有一片璀璨如星海的光漫出来。
他看见无数光点在门内漂浮，每颗光点里都有模糊的人影——有玄色长袍的男人，有和慕卿黎相似的女子，还有......他自己，穿着陌生的衣袍，站在九根擎天巨柱顶端。
这不是修真界。他的声音发涩，天衍之眼告诉他，这些光点是不同时间线的碎片。这是天道最初诞生的地方。他转头看向身后两人，慕卿黎正擦他额角的汗，沈落雁的剑已入鞘，却仍盯着门内，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灼热。
准备好迎接真正的真相了吗？他问，伸手握住慕卿黎的手，另一只手对沈落雁虚引。
沈落雁笑了，是他从未见过的肆意笑容。等这一天，我等了八百年。她说着，率先迈步走进门内。
慕卿黎的手指在他掌心蜷了蜷。走吧。她仰头看他，不管门后是什么，我们一起。
裴玄枵深吸一口气。
星纹在全身游走，天衍之眼在识海深处安静下来——这是它第一次，没给他推送任何未来画面。
他低头吻了吻慕卿黎的发顶，带着她，踏进那片璀璨的星海。
门扉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三人没注意到，门侧的九柱图腾突然全部断裂。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一道与慕卿黎七分相似的身影，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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