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轮核心的旋转声像远古铜钟的嗡鸣，震得裴玄枵耳骨发颤。
他望着那团流转的光，瞳孔里的金纹突然剧烈跳动——不是预知未来的刺痛，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
虚无非敌，乃源；天道非神，乃囚。
沙哑的低语裹着冰碴子钻进耳膜，慕卿黎的指尖在他掌心骤然收紧。
她的体温透过交握的手传来，却比命轮的光更灼人：玄枵，这声音......像在说我们一直弄错了敌人。
裴玄枵没有答话。
他闭了闭眼，天衍之眼的血丝顺着眼尾爬向鬓角——这是强行透支能力的征兆。
当他再睁眼时，瞳孔里翻涌着细碎的星芒，那是天衍之眼在强行撕裂命轮的法则屏障。
疼？慕卿黎察觉他肩背绷得像弦，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后颈。
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是三个月前他用三次时之回溯从鬼门关抢她回来时，被余波灼伤的。
不是疼。裴玄枵喉结滚动，是压迫感。他的指尖抵住命轮核心的光壁，有冰凉的法则之力顺着指缝钻进来，这东西......在召唤我。
沈落雁突然拔剑。
她的剑本就布满裂痕，此刻嗡鸣得几乎要碎成齑粉，小心。她侧过身，剑尖指向光壁某处，这光里有气，像......她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我师父临终前，锁妖塔崩塌时漏出的妖气。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视网膜上飞旋重组——那是被命轮封印的记忆。
抓住它。慕卿黎的手掌按上他心口的星纹。
玄枵氏的血脉瞬间沸腾，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裴玄枵咬着牙将天衍之眼的力量注入光壁，因果律的力量如利刃划开混沌，画面终于清晰：
九道身影立在破碎的天地间，每人脚下踩着旋转的星图。
为首者手持青铜长戟，戟尖挑着一团幽蓝的光——那光里翻涌着毁灭与创造的气息，正是命轮核心的光。
以九柱为牢，封虚无于轮。长戟重重砸下，九道法则锁链贯穿光团，此锁非困敌，乃护苍生。
原来如此。裴玄枵的声音发涩。
他终于明白为何天道总在压制虚无，为何九柱之主自称天道化身——所谓天道，不过是初代修士用命轮强行维持的伪秩序。
啪。
细微的碎裂声惊得三人同时抬头。
命轮核心的光壁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顺着裂缝涌出，像活物般在空中扭曲成三团人形。
裴玄枵的瞳孔骤缩。
那团对着他的黑雾，分明是他的模样——但眼尾的金纹变成了纯黑，星纹战衣上爬满裂痕，掌心托着一团正在吞噬星辰的虚无。
你以为重塑法则就能救她？黑雾开口时，裴玄枵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等你彻底掌控虚无之日，就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慕卿黎的呼吸一滞。
她看见的黑雾是座焦黑的废墟，废墟里躺着具女尸，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那是初代天道之女，也是她的前世。
黑雾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是前世的她被塞进命轮时，母亲的哽咽：我的阿黎，你要做所有人的药，唯独不能做自己的。
沈落雁的剑当啷落地。
她的黑雾里是个穿青衫的少年，正握着染血的匕首刺向她心口，而她的手，正按在少年后心——那是她亲手推出去的。阿姐，你说要带我去看雪。少年的血溅在她脸上，和二十年前的雪混在一起。
你们以为能掌控命运？三团黑雾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令人牙酸的刺响，不过是命运的傀儡罢了。
裴玄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受到黑雾里的恶意在啃噬他的心神——那不是幻境，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侵蚀。
他望着慕卿黎发白的唇，突然笑了。
傀儡？他低笑一声，星纹从心口炸开，在周身形成金色光盾。
那是玄枵氏血脉里封印的星辰之力，带着上古战族的暴戾，我裴玄枵，从来只做自己的主。
光盾撞上黑雾的瞬间，命轮核心的光突然大盛。
裴玄枵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星纹钻进识海——那是虚无之力的碎片，带着原始的混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毁灭欲。
它在说话。他抓住慕卿黎的手按在自己额前，你听，它说......它想回家。
慕卿黎的睫毛颤动。
她确实听见了，在灵魂最深处，有个声音在呜咽，像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幼兽。
黑雾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开始疯狂收缩。
裴玄枵乘势将虚无之力引向识海，那些碎片在他脑海里重组，露出让他瞳孔地震的真相：虚无之种不是灾难，是宇宙诞生时的原始能量，是所有法则的源头。
初代九柱封印它，是因为当时的天地太脆弱，承受不住它的力量。
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误解它。他低头对慕卿黎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也许......它才是解开所有困局的钥匙。
话音未落，命轮核心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低鸣。
那声音不似之前的沙哑，更像某种存在刚刚苏醒时的呢喃。
沈落雁猛地抬头，她的瞳孔里映着命轮核心深处的光，那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像人，又像某种法则的具象化。
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掐进掌心，命轮的每一次转动，封印的每道裂痕，都是为了唤醒它...
裴玄枵的眼神骤冷。
他能感觉到天衍之眼在发烫，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影子的模样——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屏蔽他的预知。
是谁？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是谁在背后布局这一切？
命轮核心的光突然开始加速旋转。
裴玄枵感觉有股力量在拉扯他的星纹，像是要带他去更深处。
慕卿黎的手在他掌心收紧，他低头，看见她眼底有与记忆里重叠的决绝——和他在天衍之眼里看到的那片碎片，一模一样。
走。慕卿黎踮脚吻了吻他眼角的血痕，去看看，我们要找的答案，是不是就在最深处。
沈落雁弯腰拾起断剑。
她望着命轮核心深处翻涌的光，突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几分释然：我倒要看看，这局，到底是谁在做棋。
命轮的锁链彻底崩碎的声音响起时，三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坍塌。
裴玄枵将慕卿黎护在怀里，天衍之眼的金纹蔓延至整张脸——这是他从未用过的全力状态。
抓紧我。他对着风声大喊，我们，去掀了这天道的棋盘。
命轮核心的光吞没他们的瞬间，深处那道影子终于动了。
它伸出手，指尖触到裴玄枵消失前的残影，低笑出声：终于来了......我的，破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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