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奉天子以令不臣”,到后来的魏公、魏王,加九锡,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每一次曹操权力的提升,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刺痛着荀彧的心。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感到无能为力。他知道,曹操的野心,早已不是一个“忠臣”所能容纳的了。而他,却依然食汉禄,顶着汉臣的头衔,辅佐着这位即将颠覆汉室的权臣。
天幕上,仿佛响起了荀彧内心的独白,那声音充满了挣扎、困惑与痛苦:“悠悠苍天,何薄于汉!汉祚衰微,难道真的已经到了非人力所能挽回的地步了吗?曹公,你确实有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不世之功,这一点,我荀彧从不否认。然则,你今日之所为,你的心意……唉!我荀彧,世受国恩,食汉禄,读圣贤书,所学所信,皆是忠君报国之道。我又岂能坐视汉家四百年江山,在我辈手中倾覆断绝?可是,放眼天下,群雄并起,战乱不休,生灵涂炭。若无曹公出来收拾这残破的局面,北方大地,不知将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那无辜的百姓,又将遭受多少苦难?我所坚持的道,究竟在何方?是继续坚守对一个名存实亡的汉室的忠诚,眼看着天下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乱?还是顺应时势,辅佐曹公,先求得天下的安定,哪怕……哪怕那最终意味着汉室的终结?苍天啊,请你告诉我,我荀彧,究竟该何去何从?”
曹操的视角中,他虽然倚重荀彧的才能,但也并非完全不了解荀彧内心的这种挣扎。荀彧那种时不时流露出的对汉室的维护,以及在某些关键问题上的保留态度,都让曹操感觉到,这位自己最为倚重的谋主,在忠诚度上,始终与自己隔着一层。曹操需要的是能够完全为他曹氏基业服务的臣子,而荀彧心中的那份“汉贼不两立”的执念,使得曹操对他始终无法百分之百地放心。这种不放心,或许也是日后悲剧的根源之一。
荀彧的灵魂视角中,如果他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深深的共鸣。这正是他一生痛苦的根源所在。忠于汉室的传统理念,与他亲身参与辅佐曹操平定北方、安定天下的现实功业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且无法调和的矛盾。这个矛盾,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日夜折磨着他的内心,让他备受煎熬。他既无法背弃自己从小接受的儒家忠君思想,也无法否认曹操在结束战乱、恢复秩序方面的巨大贡献。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他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
远在许都皇宫中的汉献帝刘协,如果能感知到荀彧内心的这份挣扎,他的心情一定会非常复杂。他或许能够理解荀彧身处曹营的难处,理解他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得不做出的某些妥协。但更多的时候,他恐怕还是希望荀彧能够像伏完、董承那样,旗帜鲜明地站在汉室一边,为匡扶汉室做出更直接、更“忠诚”的选择,哪怕那意味着玉石俱焚。他渴望得到真正的支持,而非这种矛盾的辅佐。
现代·网络弹幕上,观众们的情绪也随着天幕的画面而变得沉重起来:
“最虐心的一段来了…看着荀令君这么痛苦,我也好难受。”
“太痛苦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冲突,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荀彧内心OS: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救救孩子吧!”
“站在曹老板的视角,可能就是那句经典台词: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唉,真的能够理解他的挣扎。他不是不忠,只是他的忠诚对象,和曹老板的期望不一致。”
“一个注定要走向悲剧的人物。他的悲剧,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生在了那个时代,又坚守着那份不合时宜的理想。”
“士大夫的宿命吗?在乱世中,想要坚守道义,太难了。”
天幕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邺城一座巍峨壮丽的高台之上。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曹操在邺城苦心经营多年后,建成了一座象征其权力和赫赫战功的宏伟建筑——铜雀台。随后,曹操在铜雀台上大宴群臣,庆祝台成。一时间,邺城之内,冠盖云集,文人墨客争相作赋,武将猛士比武助兴,场面盛大至极,充满了欢庆与昂扬的气氛。
天幕的特写镜头,在众多欢庆的人群中,找到了荀彧的身影。他也位列其中,参加了这次盛大的宴会。他看着高台之上,那个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曹操,他穿着华美的朝服,接受着众人的朝贺与恭维,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荀彧又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平日里与自己一同处理政务的同僚们,此刻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举杯畅饮,高声谈笑,口中不乏对曹操功绩的赞颂和对铜雀台壮丽的惊叹。他还看到了曹操的几个儿子,尤其是才华横溢的曹植,正在激情澎湃地吟诵着他那篇著名的《登台赋》,词藻华丽,气势磅礴,引来阵阵喝彩。
然而,在这一片热烈喧嚣的氛围之中,荀彧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但那笑容却似乎并未达到眼底。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深邃,仿佛能够穿透这眼前的繁华,看到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那平静的深处,似乎又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高谈阔论,也没有主动向曹操敬酒献媚。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偶尔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上一口,目光在众人与高台之间缓缓流转,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天幕上的文字,用一种带着诗意和悲悯的笔调,烘托着此刻的气氛:“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传说尚未发生,但铜雀台已然高耸入云,春日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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