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飒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房梁上那对冷光在天光里显了形——是双淬了冰的眼睛，藏在青布面巾后，只露出眼尾一道暗红刀疤。
刀疤随着眼尾轻挑，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喵——
供桌下的阴影里突然窜出团灰毛，是只瘦得皮包骨的野猫。
它撞翻了半块发霉的馒头，咚地砸在秦飒脚边。
房梁上的人动了。
青影如鹞子翻身，落地时带起一阵风，直取秦飒咽喉。
秦飒本能后仰，后腰重重磕在供桌腿上，疼得倒抽冷气。
他瞥见对方腰间悬着的银牌——锦衣卫百户腰牌，泛着冷铁的光。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急响。
百户大人！是刀疤脸护院的嗓门，石大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影的手顿在秦飒颈侧三寸处。
他低头盯着秦飒攥紧的拳头——指缝里露出半截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发白的指节。
妖人？青影嗤笑一声，指腹碾过手机边缘，倒像个会变戏法的。
秦飒喉结滚动。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铁锈味，是刀刃常年浸血的腥气。
系统没再出声，临时避险模式的光幕已经消散，现在只能靠自己。
百户大人！刀疤脸的声音更近了，庙门没闩！
青影突然拽起秦飒的衣领，将他甩向佛像后的暗格。
暗格里传来小太监压抑的抽气声，秦飒这才发现对方刚才根本没离开——他一直蜷在佛像背后，手里攥着半块碎瓷片，正抖得厉害。
缩好。青影对着暗格低喝，转身时已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在门框上划出火星，老子今天偏要留个活口。
庙门轰地被踹开。
刀疤脸带着七八个护院冲进来，灯笼光映得佛像缺了半张的脸愈发狰狞。
秦飒缩在暗格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百户大人？刀疤脸的灯笼晃到青影脸上，您怎么在这儿？
找你们要的人。青影刀尖挑起秦飒方才藏身的供桌布，跑了。
刀疤脸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供桌下那半块发霉的馒头，又抬头看青影：石大人说这小子会妖法...
妖法？青影用刀背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老子在诏狱审过三千个妖人，没见过哪个被追得满街跑还能笑的。
他突然转头看向暗格方向，秦飒的呼吸几乎停滞——却见青影刀尖一挑，挑落了暗格前垂着的蛛网，倒是你们，石亨给了多少赏钱？够买副棺材吗？
刀疤脸的喉结动了动，没敢接话。
青影甩了甩刀上的血珠（秦飒这才发现他刀刃上有新鲜血痕），转身往外走：去西市找，那小子方才往城南跑，必是要找船。
脚步声渐远后，暗格里的小太监突然抓住秦飒的手腕：他、他方才看咱们了......
他放了咱们。秦飒摸出手机，屏幕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他腰间的腰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石亨管不着北镇抚司。
小太监的手指抠进秦飒手腕：那他为什么......
因为他也觉得于谦冤。秦飒轻声道。
他想起方才青影看手机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探究——不是猎奇，是审视，像在看一份能证明什么的证物。
庙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秦飒猛地推开暗格木门。
穿堂风卷着碎纸片扑进来，他看见庙墙上新刻的划痕：于少保千古，字迹还带着新鲜的木茬。
走。他拽起小太监，石亨的人还会回来。
两人刚翻出庙后墙，就听见前方巷口传来铜锣响。
锦衣卫查夜！无关人等回避——
秦飒拉着小太监闪进旁边的酱菜铺，酸腐的腌菜味呛得他直皱眉。
小太监指着后窗：翻出去是染坊，染坊后面有条河......
话音未落，酱菜铺的木门被踢开。
搜！刀疤脸的声音像淬了毒，那小子穿月白衫子，左腕有串檀木珠！
秦飒低头看自己手腕——方才躲供桌时蹭掉了两颗珠子，现在只剩半截红线缠着三颗檀木。
他扯下红线塞进小太监手里：拿着，跑出去找于谦的旧部，就说......
叮——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值突破90%。系统机械音突然炸响，临时避险模式升级，启动三息时间停滞。
世界瞬间凝固。
酱菜铺老板举着的腌菜坛子悬在半空，刀疤脸的刀尖停在离秦飒咽喉三寸处，连窗外飘着的柳絮都定在风里。
秦飒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
他看见小太监的眼睛瞪得溜圆，睫毛上还挂着方才的冷汗。
三息后恢复。系统提示音继续，宿主可利用停滞时间移动，范围限制：半径十米。
秦飒咬着牙，拽起小太监冲向酱菜铺后窗。
窗棂上的铁钉划破了他的手掌，血珠悬在半空，像串红珊瑚。
第一息结束时，他翻出后窗；第二息，抱着小太监跳进染坊的靛蓝染缸；第三息，染缸里的靛蓝染料刚漫过他的下巴，时间恢复流动。
哗啦——
染坊伙计端着的染布掉进缸里，溅起大片蓝浪。
秦飒屏住呼吸，看着刀疤脸的影子从染坊门口闪过，听着他骂骂咧咧：那小子能飞了不成？
小太监在他怀里发抖，靛蓝染液渗进他的鼻腔，呛得秦飒眼眶发酸。
直到所有脚步声都消失，他才拽着小太监爬上染坊屋顶。
晨雾里，京城的青瓦顶像片翻涌的海。
秦飒摸出手机，屏幕上情绪值的进度条涨了三格——是方才躲在破庙时，直播间里保护裁判人的弹幕刷爆了。
去城南。他抹了把脸上的靛蓝，找船。
可等他们跑到城南码头，才发现所有船家都被石亨的人控制了。
秦飒蹲在卖早点的茶摊边，啃着冷掉的糖糕，听两个老头唠嗑。
岳少保当年也是这般冤屈。白胡子老头拍着桌子，十二道金牌召不回朱仙镇的兵，莫须有三个字寒了多少人的心！
灰胡子老头叹气：现在于少保又......
秦飒的手指猛地攥紧糖糕。
糖渣簌簌掉在桌布上，像落了层细雪。
他想起系统任务列表里，第二个要平反的就是岳飞。
检测到强烈历史共鸣。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是否提前激活南宋坐标？
当前正义声望足够支撑跨时空传送。
秦飒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晴好的天突然聚起乌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了。
云缝里漏下一缕金光，直指南方——那方向，该是临安城的位置。
小太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
要下雨了。秦飒抹掉嘴角的糖渣，站起身时靛蓝染液从袖管滴下来，在青石板上晕开小朵蓝花，你去城西找王指挥使，他是于谦旧部，会护着你。
小太监攥紧那半截檀木珠：您要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秦飒摸了摸怀里的手机，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去给另一个冤臣讨公道。
他转身走向金光笼罩的街角。
风卷着靛蓝染液的味道掠过鼻尖，远处传来打更声：五更天了——
天空的乌云翻涌得更急了，金光愈发明亮，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时空的裂缝里走。
秦飒抬头望向那缕光。
他看见云里有模糊的影子，像是穿铠甲的将军，像是举着十二道金牌的宦官，像是跪在风波亭前的秦桧。
然后，他眼前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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