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劳资的道心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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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虚公子斜倚在雕花竹椅上,修长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

烛火在他眼角投下淡淡阴影,“除了我……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降伏它?”

他声线如浸过冰水的丝绸,虽轻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在场驱魔人皆觉耳中嗡鸣,仿佛有钟磬之音自天灵盖灌入。

劲装驱魔人抱臂冷笑,腰间斩妖刀随呼吸轻晃,

刀鞘上的饕餮纹似要择人而噬:

“久闻空虚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

他拖长尾音上下打量对方腰间金镶玉荷包,“风流倜傥。”

天残脚却咧开嘴,露出缺了半颗的犬齿,脚掌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裂纹:

“听说公子的空虚剑法独步天下,某家的天残脚也不差,不如……”

“第一?”

空虚公子忽然抬手,任由撒花大娘将玫瑰花瓣铺在他掌心,“你们争去便是。”

花瓣顺着指缝滑落,在他月白广袖上染开点点嫣红,

“高处不胜寒,当第一者,须得耐得住空虚,忍得了寂寞……”

他忽然看向蹲在墙角的撒花大娘,后者正用袖口擦拭汗渍,

粗布围裙上沾着半片残破的牡丹花瓣,“低调些,花……别扔了。”

大娘抬头,皴裂的手掌攥着竹筐边缘:

“老板,不是您昨儿个说‘撒得越欢,气势越足’么?”

空虚公子喉结微动,发出两声干涩的咳嗽。

竹椅下的青铜香炉飘出沉水香气,却掩不住他额角骤起的青筋。

“咳咳是什么意思?”

大娘直起腰,竹筐里的茉莉花瓣簌簌掉落,

“还撒不撒?俺们村头王寡妇说,这花扔多了费钱……”

“不扔!”

空虚公子猛地起身,广袖扫落案上茶盏,

青瓷碎裂声中他又强自镇定,指尖抚过腰间玉佩,“我说不扔了。”

“不扔也行,”

大娘将竹筐往地上一墩,粗粝的手掌伸出,

“但得给工钱。俺们可不像您,逛一趟怡红院能花掉半亩地的收成……”

“够了!”

陈玄奘的怒吼惊飞了檐下栖鸟。

他胸前僧衣破损,露出渗血的伤口,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

“猪妖已吞了三个村庄,月圆之夜阴气大盛,它便能化出本体!到时……”

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按在腰间伤口上,

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宛如开败的红梅。

空虚公子挑眉,用象牙牙签剔着指甲缝:“这位……要饭的?”

“贫僧乃驱魔人陈玄奘,”

玄奘抹去嘴角血迹,袖中《儿歌三百首》残页沙沙作响,“非乞者。”

“驱魔人?”

天残脚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

“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能降妖?怕不是给妖怪当点心还差不多!”

段小姐就是在这时从房梁跃下的。

她身着劲装,腰间牛皮囊里装着五枚降妖铜钱,

落地时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声响:

“他虽是文弱了些,但佛法精深……”

“住口!”

玄奘转身时袈裟扬起,露出内衬上被利爪划破的裂痕,

“你三番五次阻挠我降妖,究竟是何居心?!还我《儿歌三百首》!”

段小姐攥紧腰间钱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些脸面如何?”

“脸面?”

玄奘冷笑,“你若有脸面,便不该偷拿贫僧的经书!”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当上,

段小姐的眼睛在电光中泛着水光,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纸页——

正是被她偷走的《儿歌三百首》。

玄奘瞳孔骤缩,想要阻拦却慢了半步,

纸页在她指尖碎成雪花,

混着雨水贴在青石板上,墨迹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你……”

玄奘抬手,却在触及她脸庞时猛然顿住。

闪电照亮她眼角的泪痣,那颗痣在雨水中微微发亮,

像他曾在金山寺见过的,佛前长明灯下的琥珀。

段小姐趁机抬脚,靴尖重重踹在他膝盖上:“懦夫!废物!”

她越骂越狠,每一脚都带着破空声,

“没有我,你早被猪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敢谈什么降妖伏魔?!”

玄奘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廊柱时终于站稳。

他看着段小姐因愤怒而泛红的脸庞,

忽然想起方才在街角,她为了护他周全,

用身体挡住妖怪利爪的模样。

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在颈间汇成细小的溪流,消失在劲装领口处。

“段姑娘……”

“别叫我!”

段小姐甩开发辫,忽然转身走向空虚公子。

后者正斜倚在廊柱上,用折扇挑起撒花大娘新换的茉莉花瓣,

见状立刻挺直腰背,露出招牌的温柔笑意。

“公子可愿与小女子共饮一杯?”

段小姐抬手拨弄鬓边碎发,眼波流转间竟有几分娇柔。

空虚公子喉结滚动,折扇轻敲掌心:“姑娘相邀,在下求之不得。”

天残脚与劲装驱魔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屑。

然而下一刻,他们瞳孔骤缩——

段小姐竟直接坐进了空虚公子怀里!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他肩头,看似亲昵,实则指尖扣住了他肩井穴。

“公子可知,”

段小姐凑近他耳边,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的撒花大娘方才说,你昨夜在怡红院……”

空虚公子笑容僵住,正要开口,却见段小姐忽然抬头,

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向雨中渐行渐远的玄奘。

她眼底的柔情让他一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看见玄奘袈裟上的补丁在雨中翻飞,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缠身。”

段小姐猛地起身,空虚公子怀中一空,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角。

她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发辫上的茉莉花瓣落在他掌心,很快被雨水泡得发皱。

玄奘在雨中走了很久。

暴雨浸透了他的袈裟,让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铅。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看段小姐眼中的泪光,

不能回头面对自己险些动摇的道心。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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